师父出山门去,不知道为了甚么事情要去奔走,可这一去,她就再也没有回来,等后面再知道消息的时候,就是她殒命在乾元剑宗金丹大修士的杀伐术下,魂飞魄散!
所谓师门,实则不过是另一个红尘江湖,更何况,还是百花楼那样的环境,一朝没了依靠,我还需得守好这个嫡传弟子的身份,阴谋、诡计、阴狠、笑里藏刀……
我如今孤拐的性子里边,该有九成九,是那一段艰难岁月里养成的,再后来彻底融入了心神,便没有了改变的机会,直至今日的境遇,一切的因由,都是从当年的变故开始的。
乾元剑宗,截云一脉,金丹大修士清溪道人,宋清溪!我记得清清楚楚,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话说到最后,青荷姑娘的肩膀复又颤抖了起来。
原地里楚维阳兀自感应着,有同样激烈的情绪从符咒中涌现出来。
可楚维阳很明白,倘若是青荷姑娘真个用上百花楼的法门,只凭着情绪的变化,是辨别不出真假开来。
他不清楚,青荷姑娘是不是真的如同话语里讲的那样深恨乾元剑宗。
可既然青荷姑娘展露了某种归属一样的情绪,楚维阳不介意给她一种同仇敌忾的共鸣。
一念及此,楚维阳遂轻抚着剑脊。
“我是从镇魔窟中逃出来生天的人,最一开始的时候,我只想活着,他们在那儿有多少的算计,我并不想知道……可后来,一路的奔逃,眼见得争条活路是那样的难,我学会了四时剑,我杀了庭昌山弟子,夺得了这剑宗灵物,从那一刻开始,我是第一次那样真切的希冀因果的力量是真实存在的!唯有如此,唯有那自古来高难问的天意,才能够教他们吞下苦果!青荷姑娘,盘王宗到我这儿只剩下根独苗,我不是一个人在活着,我的身上,也不知是我一个人的无穷恨意!”
话说到最后,楚维阳抬起头,凝视着青荷姑娘满是复杂情绪的眼眸。
那对视间,楚维阳空洞的眼眸里似是蕴藏着震动人心的力量。
没由来的,青荷姑娘竟然觉得呼吸一滞,整个人的心神都在其中颤抖着。
“我……我……奴婢……”
没有来的心底慌乱,这一刻,百花楼的诸般法门,那曾经用过的天花乱坠般的话术技巧,竟然都被青荷姑娘忘得一干二净。
只是凝视着那空洞的恍若幽暗石窟里森森鬼蜮一样沉郁的眼神,青荷姑娘明白自己该说些甚么的,可张开口,支支吾吾半天,那想要发自肺腑的声音,却忽地堵在了她的喉咙里,竟一字都说不出。
原来,有时候只是说句话,都是那样艰难的事情。
楚维阳没再凝视青荷姑娘太久的时间,等到她回过神来,终于憋着一股劲儿,想要再开口的时候,楚维阳却越过她的身形,看向那愈发轰隆着压迫而来的滔天巨浪,楚维阳忽地开口。
“开启护岛阵法罢,罗盘在你那儿。”
这一打岔,教那股心气儿彻底泄了去。
可没来由的,青荷姑娘竟兀自随着这股心气儿泄去,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她仿佛不是在灾劫里被迫寄身楚维阳身旁,为奴为仆。
连带着楚维阳,她自己,还有着灵浮岛,忽然间都变得鲜活了起来。
于是,先翻了个白眼,青荷姑娘遂又装模作样的行了个万福礼,这才以莲花法印托起罗盘。
那清丽的声音婉转,却不再矫揉造作。
“知道了,主人。”
话音落下时,楚维阳又旁若无人的像是甚么都没听到,只是心神之中,却是淳于芷的窃笑声响起。
“黑!要说还得是你心黑,再是心思多,到底也不过是小丫头片子,可没你这鬼蜮里爬出来的人厉害!”
只是听着那声音里的欢快,活似是淳于芷正面对垒赢了青荷姑娘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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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深海,百花楼船舫中。
层层经幢化作雾霭,将四下里疾风骤雨般的风浪尽都排开。
任由海潮涌动,那船舫镇坐在那里,遂巍然不动,教人瞧不见半点儿摇晃。
船舫的最高层,洞开的窗棂前,两个披着纱衣的窈窕身形慵懒的各自依靠着窗户的一边。
茫茫外海,晦暗的天穹下,尽都是呼啸肆虐的风雨。
只是这会儿,师雨亭的师父轻轻地伸出手来。
疾风骤雨从那羊脂白玉一样的指尖滑落,可等那女人将手收回来的时候,轻轻捻在指尖处的,哪里还是甚么风雨落下的水汽,却是一点猩红晕散开来,紧接着,伴随着指尖的搓捻,那一点猩红,遂化作了丝丝缕缕的煞炁。
直至此时,她慵懒的声音才响起。
“可惜了,这场风暴真真来的不是时候,六师妹,若非如此,许是雨亭那丫头全了因果,这会儿正该是你证道金丹境界的时候了。不过那碧云海蛇一脉的化形大妖也不知发的甚么疯,若是这一族尽都出得海底蛇窟,才安稳了不过二十来年,许又是一场妖兽潮要席卷整个外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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