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间,海水狂涌上来,紧接着,又翻腾着白色的浮沫,朝着四面八方晕散开来。
这会儿,楚维阳一手抚着剑,半低着头,看着那男人的尸骨,就像是曾经的莫道忠一样,一点点沉入幽深的大海中。
原地里有血水涌上来,将海水先是染成了殷红颜色,紧接着,又在翻腾的浪涌里一点点褪去颜色,最后,连楚维阳都彻底瞧不真切了。
那中年男人大约是与楚维阳相仿的修为境界,只是那浑厚一剑落下的太过于干脆利落,再多的跟脚,便是连楚维阳也说不清楚了。
甚么功法,甚么术法,甚么来历,一概不知。
许是这世上,另外一个人看起来甚是平庸的一生,就这样结束在了一剑之下。
恍惚间,看着那男人在海水中愈发朦胧模糊的脸庞,楚维阳竟觉得那人在临死的瞬间,甚至有着某种恍若解脱的释然。
只是天地间有诸般大恐怖,其中又以生死为首。
余下还活着的人,一时间像是疯癫了一样,那呜咽的喉咙里,发出的竟然是不似人声的金石摩擦之音,她仿佛是要用这样尖刺的声音来折磨并杀死楚维阳。
只是这注定是不可能的事情。
青荷姑娘手捏着符箓,引动着百花煞炁,就已经是横在那女人面前的天堑!
唰——!
又是一道风尘迎面刷落下来。
再看去时,那女人涨红着脸,暴起的青筋里面像是有甚么虫豸蠕动一样,很快,竟然有着恍若是花粉凝结成的暗金色纹路,一点点的顺着那虫豸的蠕动,爬满了那女人的面孔。
看去时,只觉得无序,只觉得狰狞。
倏忽间,在某一刻,当那凄厉的尖刺哀嚎声忽然间一顿的时候。
噗嗤!
那暗金色的纹路,忽然有一道崩裂开来,霎时间乌红色的鲜血飞溅!
紧接着,再看去时,那女人整个人僵立在原地,那一道道暗金色的纹路像是约定好的一样,尽都在这一瞬间,交缠着崩溃开来,那飞溅出的乌红色血雨里面,带走的是那女人最后残存的生机与本源。
最后一道裹挟着百花煞炁的风汹涌卷过。
鲜血兀自喷涌着,那女人便这样直挺挺的往后倾倒而去,遂跌落下舟头,打散了一团白色的浮沫,淹没在了海水里。
老实说,打从一开始认识,青荷姑娘就不是一個擅长斗法的人。
饶是今日里生生以底蕴压过散修,这一番也端的是颇费了些功夫,至少在楚维阳的眼里,青荷姑娘撒出去的一般符箓,都是浪费的。
这会儿,楚维阳还有心思回想着青荷姑娘整个过程里斗法的细节,不远处,那青荷看也不多看那女人的尸骨一眼,身形折转过来的瞬间,目光就落在了楚维阳的身上,挪也挪不开。
楚维阳将手中法剑收起,一道法印打落的时候,遂引着那孤舟往灵浮岛岸边驶去。
一个人非得装作无事发生,另一个人又非得目不转睛。
如是,几乎十余息的沉默时间过去。
方才听得青荷姑娘因为悸动而显得喑哑的声音。
“你刚刚用出来的,是乾元剑宗的四时剑法?更准确说,是《夏时剑》?”
这是一个元门大教嫡传弟子该有的见识。
原地里,楚维阳只是沉默着点了点头。
青荷姑娘的目光,又落向了那灵光兜转的法剑。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看过去的那一瞬间,似乎法剑上的明光更锐利了些。
她喑哑的声音再度响起。
“所以说,那传闻里剑宗乾元一脉的灵物,就在这法剑里面?”
闻听此言,楚维阳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终于抬起头来,看向青荷,平静的眼眸深处,似是倒影了青荷魂魄心神的另一面。
“你问这个做甚么?”
闻言,青荷姑娘忽地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见她又开口说道。
“刚刚乍一见面的时候,其实有一件事儿,我仍旧欺骗了你,在最一开始的时候,师雨亭只是我的师伯,后来成为我师父,还是在靖安道城见过你之后的事情……
最早的时候,我是另有师父的,那会儿十几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师父又甚是宠爱疼惜我,怎么着回想,那都是记忆里最美好的那一段,可忽然有一天,一切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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