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老汉吹嘘,在这渡口撑船三十年,从没客人说船颠簸。
任凭他风吹雨打波浪急,都是稳如泰山。”罗老头似乎不怕被发现,一直吹嘘个不停。
“官军白日巡查得紧,晚间都是惫懒,个把时辰才来,足够老汉往返四次。”
“师父别嫌弃竹排简陋,若是湿了鞋底,老汉便把宝刀还你。”
“施主。”和尚忍不住说道:“贫僧觉得,竹排似乎在下沉。”
“不可能。”罗老头断然否决,道:“没有似乎,不用觉得,确实在沉。”
话刚说完,罗老头噗通跳进了水里。
和尚一惊,刚要扑过去,只感觉脚下一空,整个人跌进了水里,尚未动作,两只脚都被拉住,如何都挣扎不开。
不一刻,和尚没了动静。
罗老头松开双脚,抓住和尚后脖衣领,把对方提到了水面上。
“剪径的……咕嘟嘟……”
和尚拳头没打到,话也没说完,又被按进了水里。
足足六十息,罗老头才把和尚提出来,确认他真的昏迷了,方才拖着游到了岸上。
“三哥本事不减当年!”孙老头笑着走了过来。
“老不以筋骨为能,若是年轻时,一刀砍翻便了,如何啰嗦许多。”罗老头从腰间取下牛筋,开始绑缚。
原来这竹排是活扣捆绑的,跳水时把绳子一拉,立刻就散了。
和尚纵使小心,又如何防备得住?
孙老头笑道:“若是年轻时,谁敢坐三哥的船?”
“直娘贼,数你坐的最多,也没见你吃顿板刀面。”
“兄弟没吃,却也没少帮忙啊。”
两人都笑,几句话的功夫,和尚被捆成了粽子,两人方才开始急救。
果真是好本事,只见两拳砸下去,和尚喷出一口水,随即肚皮起伏喘了几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
和尚搞清楚状况,连忙说道:“若为求财,送贫僧过河后自有金山银海把与二位好汉,若是寻仇,贫僧方外之人,实无仇怨,乞请饶命。
贫僧只要过河,绝不敢去官府啰嗦半句,若有虚言,天打雷劈。”
“鞑狗,事到如今还想欺瞒爷爷,实在是可笑!”罗老头砰砰两拳砸在光头上,说道:“看你头上,前黑后白,显是近日剃的头。”
和尚说道:“好汉明鉴,有度牒,贫僧真是方外人,就在常山丰源院修行。
头皮是因为俗家时秃的,也是因此出家,实非近日剃头。”
罗老头探手去怀里摸索一阵,果然有度牒。
本朝对和尚道士的管理主要依赖于度牒制度,但凡出家必须有这玩意,不然就是临时的非正式的,在外行走会受到打击的。
这玩意可不便宜,由官府出售,起步价五十贯,可不便宜了,度牒的买卖一直是朝廷的重要进项。
甚至贾似道行公田法时,直接以度牒代替交子,可见其价值。
“填了名字,不值钱。”罗老头把度牒扔给孙老头,又道:“送去官府,总能换些酒钱。”
“好汉,贫僧私自下山,如何敢去见官,乞请饶恕则个。”和尚立刻就急了。
“果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孙老头笑道:“当年三哥行走水上,板刀面不知做了几碗,却无一条冤魂,一双招子谁不敬服,岂是你个鞑狗能瞒的过的?”
手上的老茧是常用刀枪,结实的肌肉是经常锻炼,略带罗圈的走路姿势是经常骑马……真和尚都是吃斋念佛的,如何能这样?加上北地口音和头皮前白后黑这个最重要的特征,妥妥的蒙古人。
“这厮不老实,见了官自有分晓。”罗老汉招呼道:“取扁担来,抬去官府。”
孙老头转身取了扁担,两老头抬着和尚往镇里走去。
为了防止元军偷渡,镇上驻扎了五百军兵,属于前哨基地的性质,把和尚交过去与送到常山县一样。
河边多草多淤泥,抬着人很难走,孙老头抱怨道:“直娘贼,端的沉重,莫不是要累杀爷爷!”
“偏你流连勾栏,办事半点不中用。”罗老头说道。
“嘿嘿,有了赏钱,正好去寻秦娘子听曲。”孙老头嘿嘿一笑,唱道:“欲得富~”
“上山入水卖茶盐~”罗老头接道。
孙老头又唱:“欲得官~”
罗老头又接道:“杀人放火受招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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