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宫殿内,袁术手捧着一枚纯白色玉玺,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正面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玉玺有一角损坏,以金补之,看起来极为显眼。
这枚玉玺的来历极深,世人称之为传国玉玺。
自从始皇帝以和氏璧雕刻为玺,李斯篆刻八字为始,传国玉玺辗转四百余年,历经兴衰不断,从刘邦进军灞上,秦三世子婴跪捧玉玺献于咸阳道旁,由始秦亡。
后来五年后刘邦又在垓下消灭项羽,建立汉朝,传国玉玺也成了代代相承的信物。传至西汉末年,王莽篡位,令人入宫中来索玉玺。太后怒不可遏,拿起玉玺掷于地上,破其一角。
王莽令工匠以黄金补之。
玉玺的黄金边角,便是王莽留下来的。
再后来是王莽兵败被杀,玉玺又辗转到了更始帝刘玄、建世帝刘盆子,再到最后归于光武帝刘秀。
自刘秀传至汉献帝,则历八世十四帝,在董卓作乱,孙坚率军攻入了洛阳,手下兵卒瞧见井底发光,映上来五彩云气,命士兵下井探寻,赫然瞧见宫女颈上挂着传国玉玺。
袁术瞧着这一方小小的玉玺,心中有着极大的满足,毕竟这四百来年摸过这块玉玺的皆为英雄豪杰,有秦始皇、汉高祖、王莽、光武帝等辈。
“天下终归我袁氏,汉室已衰不可挽回,天命当在朕。”
袁术不由得放声长笑。
阶下的大将纪灵不由得皱起力眉头,他看得出来袁术是一天比一天膨胀,暗想:“陛下当真是被冲昏了头脑,秦皇汉武又不是有了玉玺才当上皇帝,而是他们本身是皇帝,才能赋予玉玺的价值,要不然就是块破石头罢了。”
当然,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如今的袁术已然沉迷自己的世界之中,根本听不进去任何悖逆的谏言。
纪灵苦思良久,抬起头来,问道:“陛下,你现在履登九五之尊,震慑群雄,必为曹操所忌。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天下无二主之说,曹贼若是兴兵来犯,何以克之?”
袁术微微一笑,说道:“曹操?哼——不过阉官遗丑,何足为虑?他敢来犯,朕起大军灭之,如观蝼蚁。”
纪灵咽了咽口水,又问道:“那——那徐州吕布、小沛刘备,又当如何对付?吕布不肯与我等联手灭了刘备,实乃心腹大患。”
前年也就是兴平二年,袁术率军攻打徐州,特意写信给吕布,许诺送上二十万斛大米,诱使其袭击下邳,袁术因此打败了刘备。占领了徐州广陵等地。
去年建安元年,纪灵率三万步骑大军征讨刘备,后者无法抵挡,急忙向吕布求援,吕布手下都劝他借袁术之手杀了刘备。
吕布则知其中的利害,他与刘备同在徐州,刘备若是被杀,则小沛落入了袁术手里,借此可联合北面泰山的军队,反将吕布包围其中。
到时徐州先死的是刘备,后亡的是吕布。
吕布看穿了袁术的意图,明白自己跟刘备互为唇齿相依,当即率军二百余人,前往小沛,调停双方的战事。
虽然事情已过去大半年,可纪灵仍是历历在目,简直便如噩梦般时常警醒,汗流浃背。
吕布的调解方式非常的粗暴简单,将手中的方天画戟立于百步外的辕门,指着戟上小枝,笑道:“我如一箭射中小枝,你两家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握手言和吧。”
纪灵兀自不信吕布能一箭射中百步外的小枝,毕竟这一距离视力差的甚至看不到目标,就算眼力好能瞧得见,也是小如蚊蚁,射中的概率简直如同天方夜谭。
然而事情总有意外,纪灵很快就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吕布直接挽弓搭箭,隔着百步外正中小枝,三军将士无不被吓得魂飞魄散。
纪灵无以言对,只得愿赌服输,撤军回了淮南。
袁术听到纪灵谈到吕布跟刘备,不禁笑了,摇头道:“此事极易解决,朕如今为帝,吾儿袁燿为太子,尚未立东宫妃,吕布又与其夫人严氏有一女尚未婚配,可命人到徐州向吕布谈姻亲一事。”
纪灵听到这里,愣了一愣,随即拍手叫好:“陛下圣明,此乃疏不间亲之计,吕布若是同意两家婚事,则刘备必死无疑。”
这一计谋的毒辣就在于,吕布同意两家婚事,从此袁吕即为亲家,自然就把刘备给疏远了出去。因为疏不间亲,一旦刘备对亲事有意见必引起吕布的不满,吕布杀刘备也成了必然之事。
袁术呵呵一笑,命人起草一份聘书,细言袁吕两家结亲的好处,洋洋洒洒五百余字。在看过了聘书没有任何的疏漏后,袁术这才郑重地以传国玉玺盖下章印。
“立即命使臣送至徐州,吕布为人自大轻狂,又唯利是图,必然上钩。”
纪灵大喜,连忙拱手道:“末将听令:立即命人前往徐州!”
——
当曹昂率军进入徐州地界时,沿途经过的虑、雎陵、夏丘等五县,所过沿途几乎是十室九空,屋房瓦舍均成了残垣断壁,隐约可见大量的白骨露于荒野,瞧着恐怖之际。
曹昂策马四处眺望,奇道:“这一片怎得如此荒凉?”
落后曹昂半个马头的许褚不禁苦笑一声,有些支支吾吾地答道:“世子难道忘了,司空为报父仇,于初平四年引军攻徐州的事么?想来也是,那是四年前的事了,世子尚且年幼,没有跟随司空东征……”
曹昂恍然大悟,这才想起祖父曹嵩在五年前避祸于徐州,不幸被陶谦派部下轻骑追杀至郡界而死。
这可就惹恼了当时的曹操,立即于次年以报父仇的名义东征徐州,一路攻下了彭城,陶谦退守郯城。
曹操挥师前进攻打郯城,由于城坚壁垒久攻不下,愤怒下的曹操转身就攻下取虑、雎陵、夏丘,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徐州大屠杀。
这也是曹操身上不可抹去的黑点之一,就连陈寿在撰写《三国志》时都不敢对徐州大屠杀多作描写,只用了“所过多有残戮”六字轻描淡写的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