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恩之把脑袋靠在门框上,“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早晨,反正,我这会儿是不怕了。”
甄玠本打算在祠堂里搜上一圈,转念一想,没准他方才那话,还真能起上作用。
倘若暗地里那人同意他方才的说法,应该不会再耍手段,也省着与之发生正面摩擦,到时候,两边都没有转圜的余地。
想来,只要那牌位不再掉落,贾氏老宅的祠堂往后也就不会闹古怪了。
“等拿了银子,我就去衙门口找个事做。”
姚恩之抱着袖子,低声说道,“这些年连涝带旱,米价眼看着翻了两翻,等什么时候闽州那些前明遗老买不起了,必然会兴兵往北边来抢。”
“是这道理。”
甄玠回想一番,这事和北边天寒地冻时,满蒙铁骑劫掠边境之举,其实是一个道理。
手里有刀,隔壁有粮。
当年,大埥开国皇帝白启以三百关宁铁骑起事,平定中原后,郑武王后人保着朱家子孙退居闽夷时,并非不清楚二洲粮食不能自给,只是迫于形势,暂时蛰伏。
而后明末的大顺军败退西安,被降顺的吴三桂吞并,只剩一小撮义军逃亡蜀地,又被张献忠的大西军打到了南诏。
随着白启击败吴三桂,把吴氏后人也赶去了南诏,大埥和满清的战争就此便成了满汉之间的民族之争。
偏安闽夷的明朝小朝廷,几方势力,几番思量过后,在背后捅白启刀子和继续内斗之间,选择了后者,大概未曾预见朝堂这一斗,现今已是第四辈人了。
是以,有了如今这般天下大势。
南诏吴氏,蜀中张家,六十年来数反数降,屡起兵戈,让天家头疼不已。
大埥亦有心荡平闽夷二洲,将朱明彻底变作历史,却忌惮于郑氏依托海外贸易几十年兢兢业业养成的一支水兵,终究未得寸进。
更何况,南边只要稍有动作,北方山海关外,满清必会倾巢而出,重蹈亡明之覆辙。
如此形势之下,大埥皇族白氏就像一块吊在半空的,还冒着热气,淌着血的鲜肉一般,在群狼环伺之下,苦苦支撑至今。
其间,四王八公等忠臣良将之后辈,为国捐躯者,前赴后继。
“要能进了衙门,和贾府扯上些关系,南边闹得再乱,也有咱一口饭吃。”
姚恩之起身去拾方才仍在一边的铜盆,“说起来,贾府代化、代善二公先后战死病亡,贾氏仍得皇帝宠信,却早没了当年的威望,在南边儿,就连原先照管的盐课都很难插手了。”
“不然,也不至于把姑娘往宫里送。”
甄玠顺口答说。
“是了。”
姚恩之从怀里那封黄纸里抽出一张,放在烛火上引燃,扔到铜盆里,扭过头笑了一声,“这还是跟他那老亲家,甄家学的。”
“这话从何说起?”
甄玠好奇问道。
“你不知道?”
姚恩之端着铜盆回来,“我也都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早先,甄家老太太的大姑娘就入了宫,便是现今的兰贵妃,不然她那小儿子甄应嘉哪有现在这样的恩宠。”
他一边往盆里续纸,一边继续说道:“他家大儿子,娶了贾老太太的三姑娘,自家的姑娘也嫁了一个进贾府,贾家老太太最喜欢这媳妇,对她,比那个最爱的小姑娘也不差许多,只可惜,她没能给贾府留个后就过世了。”
“原来是这样。”
甄玠点了点头。
其实他没太听懂哪个是哪个,只觉得这个贾老太太最爱的小女儿,应该是林黛玉的娘,贾敏。
“想往衙门口里当差,总要了解个清楚,哪个得罪不起,哪个得小心伺候,都在这些弯弯绕绕里了。”
姚恩之丝毫不掩饰功利之心。
“姚兄方才说,他家插手不了盐课,又是怎么一回事情?”
甄玠忽然想起林黛玉的父亲,林如海后来死在巡盐御史任上的事情。
“他家……”
姚恩之正要答话,抬头时却死盯着房梁,生生把嘴里的话咬断了半截。
“甄兄,你看那梁上,是不是有个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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