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灰铜盆,飘荡白幡,距离甄玠越来越近。
之前未散尽的恐惧,再度抓住了他的心脏,甚至,犹有过之。
毕竟之前来到门外的时候,里面还点着白烛,多少有些光亮,再怎么瘆人,最起码屋里的东西都能看在眼里。
而现在,甄玠只能看见门窗上黑漆漆的窟窿。
他慢慢伸手摸上门沿。
坚硬冰凉的质感,好像不是木料,而是某种生物的骨头。
他推开了门。
门轴没有任何声响。
他走进了祠堂。
黑暗,寂静。
甄玠的胸口被它们压着,一阵阵烦躁发闷,口鼻里,抽不进去一丝空气。
咣当!
甄玠听见什么东西忽然掉落的声音,还没回神,就被一只手攥住了脚腕,心底一慌,额头立时就见了汗。
“诶呦……”
姚恩之抱着捡来的铜盆扑在地上,“鬼!有鬼!它绊了我一跤!”
“是门槛。”
“哦……”
姚恩之摸索着想要起身,“什么东西!肉乎乎的!”
“是蒲团。”
“好像还真是……”
姚恩之自嘲地笑了一声,撑着身子起来,抬头时却猛地张大了嘴,瞪着供桌下面,像是要叫嚷,但没发出声音。
紧接着身体猛地向后一仰,连手带脚甚至胳膊肘一并用力,就那么仰着脸,惶恐地往后爬。
甄玠顿觉紧张,僵立半晌。
细看时,才发现姚恩之方才和一个纸人来了个脸贴脸,估计是一时间没防备,惊着了。
甄玠满心无奈,暗道还是先找着引火之物把蜡烛点了为妙。
走过去扯着白布将一众纸娃娃遮住,又在烛台旁摸索了半天,才摸着个圆柱形的物件,拔掉盖子吹了两下。
随着烛火亮起,心中稍定。
他转脸回来,便见姚恩之斜躺在门槛上,像是个螃蟹样地支棱着腿脚胳膊,不住地发抖。
“小产之事,应该是银钏姑娘的执念之一,这些,都是用来祭奠她的。”
甄玠拾起地上那块牌位,“但是,显然没起到作用。”
骗鬼的东西,大多是骗不了人的。
“听茶馆的伙计说,那姑娘吊死之后,贾府连个安身的抚恤银子都没给,就连烧埋银子,都是她自己攒下的。”
白烛点燃之后,姚恩之的情绪平复了些许,虽然还有些发颤,更多却是唏嘘,“大概是怕给了钱,显着理亏。”
“贾氏如此对待下人,你还想着和他家攀个交情?”
甄玠看了看手中的贾氏先祖牌位,上面确如金老汉所说,有些已经干涸的红色液体,也不确定就是人血。
“大家都是人,谁也不比谁强些。”
姚恩之撑着胳膊起身,语气忽然变得出奇平静,“本想着,拿了那银子,去姑娘家走一遭,要有难处,便帮一把,给贾氏老爷瞧着咱会做人,往后能赏口饭吃。”
他从甄玠手里接过那块牌位,叹了口气,“两边,都落个好处。”
甄玠闹不清他这话是说给人听的,还是说给鬼听的。
眼看他抖着胳膊腿,费力地爬上供桌,把牌位放回原先的位置,随后小心翼翼地下来,扯了两块蒲团放在门边,摔屁股坐下。
“甄兄,过来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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