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悲的书在某个小圈子内挺火。
他有几本着作甚至节选入了书院中当做举人教材。
郑修瞥了一眼篮子中锦盒的留字。
嗯?
“江高义他夫人竟也是西门悲的忠实读者,送了一件青玉镇纸。”
“本王能进去等西门先生归来么?”
郑修虽然当上了王爷,可并没有以势压人。
书童闻言犯了愁:“可老师外出取材,短则三五日,长则几月……王爷怕是等不回老师了。”
“没事,我就进去看看。”
郑修说着迈出脚步,年幼的书童口腔中发出了哭泣的海豚音:“王爷,万万不可,万万不可,老师回来会骂死小的!”
看来西门悲叮嘱了任何人都不得进入他的书斋,但今日来的是当朝王爷,书童地位卑微,拦不住,所以才如此为难。
“既然如此。”郑修停下脚步,走出门口:“本王改日再登门拜访。”
刚踏出门槛,郑修口中吹响哨声,庆十三应邀而来,无声无息伸手在书童脖颈边轻轻一敲,将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童放倒了。
庆十三放倒书童后,吹出一口烟雾,烟雾顷刻间将院子笼罩,其中一缕缕烟雾像是一只只手,将院门关紧了。
“王爷你这是……”庆十三放倒书童、吹烟放障、关紧院门,这套动作熟练得令人心疼,一气呵成。他这才皱着眉道:“擅闯民宅?”
郑修眯着眼笑了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庆十三无语:“可王爷您的土地在蜀州呀。”
“差不多,差不多。别在意这种细节。”
郑修是了解庆十三的,这庆批纯纯的嘴贫,真要干点刺激的他保准办得比谁都欢。门上有锁,郑修掂了掂,正想让庆十三想想办法,一旁窗户已然从里面打开了插销,“另一个”庆十三笑嘻嘻地朝赤王招手:“王爷,这边!”
郑修一愣:“我堂堂大乾赤王你让我爬窗户进?”
“好嘞!那庆某将门踹开!”站在屋外庆十三说着便提腿。
郑修立即从窗户跳了进去。
入了西门悲的书斋,庆十三早已在屋内转了一圈,打开了所有的窗户通风透气。
“王爷,里面确实没人。”
“我知道。”
郑修打量着内室,内室布置优雅,墙壁上挂着几幅无名字画,书架上摆着许多古玩物件,整间书斋透着一种古色生香的味道,颇为符合郑修对“文人”的印象。
这才是“文人”呀,像墨诳那种只懂抄书的文人境界太低了,浑身透着一股山寨味,改天有机会了得点一点那小子。
郑修一边想着,转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异样。在书斋内有一长桉,桉上散落着许多纸张,有的叠成一摞,桌角笔墨纸砚俱全。显然这里是西门悲往常创作的地方。
桌上那一摞纸是西门悲未完成的新书,书名是《娥心娟秀,郑修试读。
《娥心娟秀写的是一位“秀娥”的故事。
秀娥自小在一个偏僻的山村中长大。
村子漫山遍野种了一种甜果,村民吃不完,每年有许多烂在地里。
有一年,一位叫“大地”的青年决定帮助乡亲致富,将甜果卖出去。他在外跑了三年,认识许多人,按每斤六文钱的价格收购甜果。
秀娥无意中发现,青年大地买甜果赚了差价,外面收大地的甜果是按“七文钱”一斤。于是正直的秀娥当着乡亲父老的面大骂青年,说他赚乡亲的黑心钱。
乡亲们纷纷破口大骂,骂青年不该赚乡亲父老们的钱。
大地心觉委屈,一怒之下不干了,离开了村子。眼看着漫山遍野的甜果无人问津,乡亲们挠破了脑袋,心善的秀娥这时勇敢地站出来,保证找到办法将甜果卖出。她入了城后才发现事情不对劲,原来周围的山里都在种甜果,甜果在城里的收购价格越来越低,七文钱是早些年的价格,如今有的山里甚至只卖五文钱一斤。
秀娥想起答应乡亲们的事,一咬牙找上了当地的富商。年迈的富商图秀娥美色,提出要纳秀娥做妾,秀娥一咬牙答应了,因为秀娥的牺牲,乡亲们的甜果终于以七文钱卖出。
好景不长,第二年甜果泛滥,富豪不乐意了,觉得这是赔本生意,于是将秀娥卖去青楼。秀娥在青楼中日日以泪洗脸,但她发愤图强,努力接客赚钱,一直都以七文钱的价格收购乡亲们的甜果。
在几年后,青年大地于青楼中与秀娥重逢,他在得知了秀娥的悲惨故事后,痛哭流涕,二人相拥,青年大地当场便选择原谅了她。这些年她的颠沛流离就当她外出历练了罢,二人最后返回淳朴的小山村,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
阅读的时间总是过得那么快。
时间于翻页声中悄然流逝。
“王爷,你哭什么?”
当庆十三纳闷的声音于耳边响起时,郑修才回过神,怔怔地看着一脸懵的庆批,自言自语:“对呀,我他妈哭什么?”
他摸了摸脸,湿漉漉的,咸咸的,要不是别的,就是眼泪了。
郑修震惊地放下那一摞草稿,惊道:“咦,不对,我哭什么?!”
郑修那又惊又疑的声音有些不对劲,庆十三纳闷地拾起草稿,耐着性子读了起来。
读着读着庆十三在抹眼泪。
最后二人面面相觑:“我们哭什么?”
片刻后,一股寒意泛起,郑修吓得后退几步,警惕地盯着桌上的草稿。
庆十三的反应与郑修相彷。
按理说,书中写的故事绝对无法让人共情的,郑修与其说是共情了里面的故事,倒不如说是……被里面的情节污染了。
嘶……
冷静下来后,庆十三面色凝重,目光盯着那摞草稿杀气腾腾,说出四字评价:“非比寻常。”
郑修同样是心有余季地点点头,看来这货的书不能再看了。
庆十三问:“王爷你怀疑他是……?”
郑修苦笑一声:“本王如今瞧谁都像烛。”
“王爷您病了。”
庆十三一听,哪里不知这是王爷在疑神疑鬼,叹道。
“谨慎点,并非坏事。”
庆十三懂了,用力点头:“我让兄弟们盯一盯。”
这事就在主仆二人三言两语间定下了。
郑修与庆十三离开后,书童过了好一会才摇摇晃晃地醒来,醒来后他发现自己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睡着了。他吓得朝书斋的门锁望去,发现书斋门窗关得好好的,这才安心。
就像郑修对庆十三说的那般,自从“夜主”消失之后,他如今确实有些疑神疑鬼地,瞧谁都长得像烛。只是如果郑修最开始猜得不错的话,烛应该是不敢靠近皇城。西门悲是烛的可能性不大。
无论西门悲是否是天生异人,他所走的“文人”门径意味着他写出的东西有着奇怪的杀伤力,竟能不动声色地通过文字调动起郑修与庆十三他们的情绪,这算是一种另类的“可怕”。
“杀人未必要动刀子。”
后来郑修对凤北说起这件事时,颇为唏嘘感慨:“文人、画师、棋士、官人、医者、上九流中的某些门径看着文质彬彬、柔弱无力,实则有着另类的可怕之处,杀人诛心,诛心的同时,亦能杀人。”
“柔弱……无力?”凤北闻言,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可当初一拳将半座城崩了。”
郑修没答,自顾自道:“画师同样如此,更多的是千变万化。”
凤北不依不饶:“可你当初一拳将半座城崩了。”
“喵呜呜呜喵呜呜呜!”
傻子傻子傻子!】
橘猫笑嘻了,在地上捧腹打滚。
郑修合理怀疑,与魏辰用膳那夜,橘猫没醉彻底,他记得郑修骂他傻猫,如今变着法子在报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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