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筷子落在地上。
郑修盯着地上那根筷子,又看了看装逼没成的楚成风。
楚成风干咳两声,用左手捡起筷子,面不红心不跳地继续道:“这时筷子到了左手。”
“谢洛河左手发劲,弹射出去,筷子先是穿过了他。”他指了地上一具尸体,然后望到墙上。墙上有一个浅浅的凹痕。
类似的凹痕茶肆几面墙壁、桌角、酒坛崩缺的一角,共出现了五次。
楚成风四处找,最后将第五人的尸身翻过来,在后脑勺处,凸出了半截筷子尖尖。
最后,楚成风面露骇然,重新将谢洛河那一瞬间的动作重复一遍后,他更觉谢洛河那一手的可怕,深深道:“神乎其技。”
郑修这时才明白,面色古怪:“你是说,凤……不,谢洛河第二根筷子,弹射五次,一瞬间杀了五人?这怎可能?”
楚成风:“所以我才说神乎其技。”
你不如直接说开挂。
自古弓兵多挂逼。
郑修陷入沉思。
谢洛河真的是凤北么?
按照类比法推算。
凤北比他先进入画卷中,郑修目前是以公孙陌的记忆视角,在重新经历两百年前公孙陌所经历的一切。可不管如何经历,郑修仍记得自己是郑修,无论他怎么向别人介绍自己叫做公孙陌,他郑修还是郑修,他分得清。
如果说凤北的处境类似……
郑修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画卷中的时间是怎么流逝的?
“该不会……凤北忘了自己是凤北,认为自己是谢洛河?”
“那我们该怎么从画卷里出去?”
郑修再一次深深感觉到公孙陌“食人画”的可怕之处。
他与外界的联系彻底被切断了。
除了能维持自我之外,他现在几乎与“公孙陌”无异。
他甚至还没找到离开画卷的办法,只能暂时随波逐流地,跟着公孙陌的记忆走。
“不,我现在必须再次找到凤北,先确认凤北和谢洛河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再说。可我怎么确认呢?我和凤北其实并不熟悉,除了脸长得一模一样之外,我也不知道其他能确切分辨出凤北本人的办法,譬如屁股上的胎记什么的。”
这时楚成风在惊叹过后,回头看见公孙老弟在一旁嘀嘀咕咕,他便笑着用力一拍郑修的肩膀。
“我说老弟,楚某刚才不过说笑罢了,你该不会真看上了她吧?”
郑修摇头:“楚大哥说笑了,绝无可能。”
楚成风松了一口气:“那便好。”
郑修纳闷道:“我观楚兄神情,似乎有些惧怕谢洛河?”
楚成风:“今日之前,说不上惧怕。但今日亲眼目睹谢洛河出手后……呵,说不惧怕,那是假的。往日只听说过此人箭术无双,光凭一手箭术,便能排入兵器谱第五十。但今日一见,此人绝非仅有箭术无双,恐怕其他功夫,也远超想象。”
“二位爷……”
这时听见外头没动静的掌柜与店小二小心翼翼地冒泡,看着一位大爷一位书生在勾肩搭背,掌柜小声问:“二位是否需要客房?”
“不必!”楚成风大笑摆手,拉着郑修走出茶肆:“咱们换个地方说。”
二人路过街道,发现街道上打斗的铁扇书生与曹东雪早已结束了恩怨之战,遍地狼藉,许多摊位惨遭打砸,百姓们指着一个方向骂骂咧咧。
楚成风远远看了一眼打斗的痕迹,摇头笑道:“果然不了了之了。”
楚成风解释,那么多年曹东雪又纳新妻,早就没将前妻放在眼里了。这次无意中在康城碰见前奸夫,实属意外。打上一打,对武林也算是有一个交代,说明他曹东雪是重情重义恩怨分明之人,打打跑跑打到无人处,意思意思便各回各家,省得相互尴尬,划个道就此别过。这就是楚成风所说的“不了了之”。
郑修一听,瞪大眼睛:“还能这样?”
楚成风:“不然?老弟,这就是江湖,是不是有趣得很?”
郑修摇头:“无趣。”
楚成风点点头,唏嘘道:“也是,你心在庙堂之高,自看不上江湖之远。”
郑修:“楚大哥,你这般文绉绉的,我怀疑你是否曾参与乡试。”
“胡说!”
二人找了一个凉茶摊,坐在角落,笑看人来人往。
楚成风喝一口凉茶,只觉索然无味,不如美酒。
“老弟,你现在总算知道,老哥我为何让你这段时日,老老实实呆在康城,别四处乱跑了吧?”
郑修点头:“老哥你是想告诉我,近日康城周遭不太平,风云将起,贸贸然在附近走动,易遭牵连?”
楚成风哈哈一笑:“不愧是读书人,敞亮!”
“可这是为何?”
楚成风面露犹豫,他深深看了郑修一眼:“你真想知道?”
郑修本想说不太想,他更想问的是谢洛河,可此时嘴巴却忽然又变成了不是自己的,自顾自地答了一句:“那是自然。”
“也罢,你区区一介书生,并非武林人士,即便老哥我不怀好意硬想牵你进来也难呀。”楚成风忽然压低声音:“你可知道前朝佞臣,聂国公?”
闻言,郑修哑然失笑:“我怎会不知?前朝聂国公可谓是大笙朝被灭的罪魁祸首,前朝朝廷腐败,天下民不聊生,可谓皆因他玩弄朝政,上结党私,下敛横财,以一人之力将大笙江山糟蹋得乌烟瘴气,以致后来,才有了开国皇帝乾太宗,与郑将军为首的神武将领攻破城墙,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创建了大乾王朝。”
楚成风点头:“你可知道聂国公怎死的?”
“史书记载,当年乾太宗率军攻入皇宫,笙帝自知气数已尽,独自一人在大殿中迎接叛……乾太宗,当着乾太宗的面前饮下毒酒,自尽身亡。而聂国公得知神武军攻入,早已出逃,可却在路上被人拦截,聂国公想以钱财求乾太宗放他一条生路,不料让刚正不阿的乾太宗一刀斩下脑袋,当场死了。”
楚成风又问:“你是否又知,聂国公生前搜刮的民脂民膏,都去了哪里?”
郑修闻言一愣:“不是说当年在聂家中发现大量金银珠宝、神兵利器、兵书剑谱、古玩玉器,全被充入大乾国库了么?”
楚成风听到这里,嘿嘿一笑:“书上怎么说来着?聂家地库中堆金积玉、金光灿灿,打开地库那刹一道金光冲天而起,将黑夜映成白昼,全城百姓皆惊得口不能言……”
郑修:“的确是这么说的。”
楚成风神秘兮兮地凑近几分,道:“当年他们在聂国公家中,找到黄金九千两,纹银万两,玉器十石,神兵四十五,剑谱古籍一筐。”
郑修惊了:“那么多?”
嘴上是这么说的。
但其实郑修心里却纳闷:就这?
“多?”果不其然,楚成风接下来的说辞与郑修内心真正的想法一致,嗤笑道:“差多了!聂国公当年贪污财银何止这些,差多了!差多了!当年聂国公可是孑然一身出逃的,若无后路,他敢就这么逃?”
郑修一拍额头,说出心里话:“他另有藏宝处!”
“嘿!公孙老弟看得透彻!”楚成风朝郑修竖起大拇指,赞叹道:“其实江湖上早有传闻,当年聂国公曾留下‘聂公宝库’,里面藏宝无数,富可敌国。甚至,远超当今的大乾国库。如今魏靖帝初登帝位,根基不稳。这般骇人的财富,一旦重见天日,这天……”
楚成风不说话了,指了指头顶:“怕是要震上几震。”
“你是说……”此刻的郑修仿佛和公孙陌达到了同步,道:“前朝余孽!”
“咳咳!小声些。”楚成风警惕地望向四周,见无人注意这边后,楚成风觉得气氛到位了,这才将卖了半天的关子揭开。
“不知是谁传出的风声,藏了三十多年的国师,仍在人世,而前些日子,改名换姓苟活的前朝国师,被朝廷在南方抓获。他生前与聂国公走得非常近,那位苟活了三十年的国师,极有可能知道,聂公宝库的秘密!”
“押送前朝国师的囚车,自南而来,往北而去。”
“浩浩荡荡的朝廷军队,绝不可能押着囚车,攀山走险路。”
“按照他们的行军路线,他们很快就将经过这里。”
楚成风用力在桌面上一戳,二人杯中凉茶因楚成风的指力溅起,荡出一圈圈涟漪。
“蜀中,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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