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军不会受到白头乌鸦的侵害,家主隐晦的做出承诺。他们并没有四处宣扬,总数不过六千人的凛军循规蹈矩,恪守军礼,在百姓的眼中他们只是一群战力超群的年轻士兵,带着过剩的精力四处活跃着。
他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但绝不会告诉给眼前善良的医者,即使对方看上去已经为了疫病的蔓延显得无比憔悴且焦虑。
“你们都是蓝色的眼睛。”医者忽然露出微笑,“很好认。”
他心头一紧,依旧只是点点头。
“别误会,我是说,你们都是好人,看到你们就会觉得安心。”医者毕竟是年纪不大的姑娘,似乎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而且越说越错,最后满脸通红的跺了跺脚,抱着记录本转身跑了。
士兵却小小的舒了口气,最后茫然的考虑起来,不知道那份突然的轻松到底是来自于哪里。
他踏上回营的路,选择替医者默默的祈祷,毕竟有家主的加入,很快疫情的进展便不会再是一筹莫展,他也不用担心热心的医者是否会不小心沾染上疫病的问题。
进入城中粮仓附近,最先看到的排起长龙的商贾。不论是大腹便便的富贵人家与他们的仆从挤在一处焦急等待,还是这些看上去生活过于富态繁冗的百姓本身就已经显得非常稀罕,凛军在短暂的惊诧之后都逐渐变得麻木。
他并不知道家主动用了什么办法让这些唯利是图的商人乖乖献出囤积的粮食,只是城中本该养尊处优的富家小少爷们在一夜大雨过后,许多人都染上了白头乌鸦的轻微疫疾,让城中医馆束手无策。除了十万火急的小儿高热问题,城中但凡藏有资产的富人都开始争先恐后的向凛军透露或真或假的小道消息,掀起剧烈的举报热潮,顺势抓住他们痛脚的家主则最先获得了城中资本的支持,不论是否真心,至少从逐渐充实的粮仓上来看效果卓越而显著。
那些暗地的事情并不会流经他们的手中,北牧家主在某些角度保持着古怪却让人信服的原则。他的活很简单,收编和记录对粮仓有贡献的姓名和来历,为以后,也就是家主对这些忧心忡忡的商贾所许诺的未来报酬做准备。
“去北市征召士兵点人头,家主也在那里,这边快结束了。”
跑腿的日子简单而又乏味。
大多时候他在军营中也是训练,同样不有趣。
看见姑娘身影的时候,他与之隔了至少一条街的距离。其中有夸张变好的视力的功劳,也是因为家主站在北市高楼的宽阔露台之上,完美合适的高度足以让声音朝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他听不清,但想起了姑娘曾对凛军说过的话。
自先夏言隐王一统大荒延续至今已逾千年,血脉交融世代繁衍不息。不论是北境军民,抑或七州子弟,诸夏百姓术业各有专攻,学派法门百花齐放,但我辈永远记得传承自共同的祖先,效忠于同宗的信仰。
如今向帝师举戈,是为了夺回土地和资源,为身边的家人和朋友,获得稳定和安宁的生活。但举起武器便意味着伴随流血和牺牲,倒在战场上的不只有为错误的为君王卖命的士兵,还有我们自己。
向无辜者持以礼遇,向投诚者怀以包容,将所有的冷血和果断留给冲锋陷阵,永远不要对敌人手下留情。我们许诺没有饥饿和贫穷的新政王朝,我们不遗余力的团结和招揽同胞,我们敬佩无畏牺牲的战死,但我们绝不会对之产生怜悯,绝不会在战场上颤抖,绝不会在挥戈之时犹豫。
我们为家人而战,为族人而战,为亲,为友,为指向变革和正义之君。
……
对于陌州的子民,家主则宣布延续前朝斩首升爵制度,对军功卓越的士兵施以爵位,而爵位意味着不断提升的金钱与田产,是显而易见实打实的可观酬劳,足以吸引源源不断的新兵为了改变贫穷现状去赌上未来和性命。
凛军人数太少,他们既是北境最锋利的刀刃,也是北境存在的底线。所以家主会想尽一切办法,不管是挑拨离间,还是招揽人心,扩张队伍,即便总有一天他们也不得不献出生命牺牲在瞬息变换的战场上。
但北牧雪雅依旧会许下承诺。
“我会带你们回家,家人和朋友相聚,安宁温暖的家。”
不论是活着的我们,还是死去的遗骨。
他就站定在原地,朝遥遥停在风中,宛如一面旗帜的北牧雪雅,挥拳抵额——为了铭记已经失去的东西,并珍惜存活至今的自己,然后向誓死效忠的君主献出最高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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