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的太学学制大多沿袭自前唐,除了习经义、策论、诗赋外,还有一样每日必习的东西,那就是射。
在太学读书的太学生,大多都是奔着出仕为官的目的来的,所以习射以强身健体倒也显得尤为重要了。
在种溪看来,除了射乃君子六艺之一,北宋又有文人挂帅,领军征战的习惯外,还有一个必要的原因,那就是外放。
北宋新旧党争,一党掌权,便常会对另一党要员大加打压,动辄外放千里,去往那偏远苦寒之地,更有甚者,来回调任,苦不堪言。
远的不说,就看上任宰相章惇,自打去岁初章惇被罢相后,先罢为越州知州,后又调昌武节度副使,潭州安置,两月前再转雷州司户参军。
在过去的一载时间里,年已近七旬的章惇被不停地调动,几乎就常年在为官赴任的途中,若非有一副好身板,恐怕早就被折腾死了。所以如此一看,习射强生健体倒是颇为必要了。
昨日一早,因为太学生新进,有监丞早训的缘故,所以不曾习射,但到了次日,早早地种溪就往射圃去了。
“十九郎,我听闻太学授射的教谕是自武学那边调来的,想来很是严苛。”射圃就在斋舍的后面,自斋舍往射圃去的路上,李迒对种溪嘀咕道。
太学虽名声在外,但实际上也只是国子监下辖之一,除了太学外,国子监另设有武学、律学、算学等,其中所谓武学,便是修武艺与兵法,武学的教舍便与太学相邻,就连太学教导习射的讲官也是武学调用来的教谕。
武学的教谕许多都出自军中将校,不止规矩严,而且不苟言笑,太学生们最不愿的就是跟他们打交道。
种溪听着李迒的话,看着一旁的李迒,李迒的面色泛白,就差把紧张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种溪看着李迒,问道:“不过习射而已,又不入考,大郎何必不安。”
李迒道:“十九哥你是将门之后,想必经常习练,是弓马娴熟的,自不担心,但我自幼便体弱了些,气力不济,不善弓马,甚至连弓弦都不曾摸过,怎比得你。”
种溪听着李迒的话,不禁笑了出来,种溪道:“大郎,谁告诉你将门子弟就一定是弓马娴熟的。我自幼顽劣,不止是书没读进去,就是弓马也生疏地很,只怕比你也是半斤八两。”
种溪之父种师极是文臣,尹氏也出自书香门第,尹氏对种溪又颇有些溺爱,一直就都盼着种溪能从文,所以自幼就不曾在弓马这一块约束过种溪,种溪自然也不长于此道。
李迒闻言,道:“这倒也是,十九哥以往常厮混于市井,就算有余下的时间想必也都拿来练了字,是没有时间习射的。”
在李迒想来,种溪自幼顽劣,许多时间都花在了玩乐之上,剩下的为数不多的也用来习练书法了,否则他又哪来的如此精绝的一笔字,至于弓马之术,想必花不上什么时间的。
种溪笑着拍着胸脯道:“大郎尽管宽心,在我看来,太学中习射不过是走个章程而已,无论你习的好或不好都无伤大雅,不会太过严苛的,若非如此,这太学中那些文弱之人又是如何立足的。”
李迒听着种溪的话,想想也确有道理,太学中气力不济的文弱书生不少,若是太学中对于习射之事要求太高,只怕半数的太学生都要被退学了。
“但愿如此。”李迒小声念叨了一声,跟在种溪的身后进了射圃。
太学的所有学生都要习射,不管是上舍,内舍亦或是外舍弟子,都是一样,所以太学的射圃也修的很是宽敞。
太学的射圃是沿着整个太学后院的院墙修建的,射圃的一面是一丈多高的院墙,沿墙挂着射箭用的草靶,而在草靶的对面,三十步开外则是一条长长的连廊,太学生正是站在连廊上对着草靶习射。
种溪进了射圃,只大致地扫了两眼,便知道自己的猜想多半错不了。
射圃中的太学生被分成了两波人,一波是如种溪这样刚进来的,在连廊边排着队向射圃中做事的几个老卒领着箭壶,一只箭壶十支箭。另一波就是已经领好了箭壶的,正在站在射圃的连廊上张弓习射。
此时数百步长的连廊上站满了人,怕不是有数百人之多,在这数百人里,真正来习射的不过少数。
这些太学生大多就都是把着弓箭,随意地将手中的箭射出,将箭壶里的箭射光,就算是应差了事了,至于说射地准,能射中三十步外草靶的,那更是寥寥无几。
“如何,我说的不差吧,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种溪一边排着队领着箭壶,一边指着射圃中敷衍了事的太学生,对李迒道。
种溪说着,脸上还颇有几分自信,自觉着自己的猜测想必是十拿九稳了。
种溪的想法本也不差,太学生习射本就是走个过场而已,一般都不会上纲上线,可种溪却没有想到,在种溪前面的人,每人都只领了一壶十支箭,但是到了种溪的时候,情况却突然变了。
“种溪,你便是种溪?”在射圃边上,负责分发箭壶的一个老卒听着种溪自报姓名,问道。
种溪虽是新进学的太学生,但名气却着实不小,就算是射圃这边做事的老卒听过种溪的面子倒也不奇怪。
种溪应了一声道:“不错,我正是种溪。”
老卒得到了种溪肯定的回答,这才弯下腰去,从桌下搬出一个箭篓,这箭篓比起箭壶可是要大上许多,一只箭壶只能装十支箭,但这个箭篓里却至少装了五十只奔上去了。
老卒拿过箭篓,便塞到了种溪的怀里。
种溪抱着箭篓,看着这一篓的箭,惊讶且紧张地问道:“这是作甚,都是给我的吗?”
老卒点了点头道:“都是给你的,你需得将这些箭都射完才能走。”
种溪看着别人手中提着的小巧的箭壶,又看了看自己怀里抱着的大个的箭篓,不解地问道:“这是何意,是不是发错了。”
老卒道:“这是教谕专门交代的,你若是种溪便不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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