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种溪,学生李迒拜见学录。”
点卯的草棚里,种溪和李迒站在桌案前,对负责点卯的学录方简拱手行礼道。
“种溪,你便是种溪?”
方简显然之前是知道种溪的,方简听到了种溪的名字,抬头看了看种溪。
前些日子的事情,动静闹地不小,他种溪也算是这东京城里纨绔届一号知名的人物了,面对旁人的这种反应,种溪也不觉着奇怪,只是语气平淡道:“学生正是种溪。”
种溪的话出口,方简倒是没再多说什么,但是一旁的施谓指着种溪身后跟着的林卿儿,却靠在了学录的耳边,小声地嘀咕了几句。
施谓说完,方简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看了眼种溪身后跟着的林卿儿,道:“你以往不在太学,那些事情我们管不得你,但是日后你为太学生,凡事就得多守些规矩了。”
方简的反应种溪都落在眼里,种溪大抵也能猜到施谓对方简嘀咕了些什么,他是什么意思就再明显不过了,但种溪还是道:“学录的意思,学生不明白,还望学录直言。”
这一次,不必方简回话,施谓指着林卿儿,当先道:“种溪,你何必明知故问,太学点卯,你却携歌伎来此,你需知道,太学乃天下学子求学问道之所,可不是衙内你狎伎的所在,学录让你收敛些,也是为了你好。”
林卿儿虽是良家女,但也是青楼出身,且不论种溪是否真的有意携女眷入太学,但林卿儿确实出现在了这里,对于施谓来说终究是个把柄,施谓是要拿此事来叫种溪难堪了。
太学的学录是掌学纪的,如果种溪真的做了什么违纪之事,那确实在学录的管辖之内,可偏偏种溪什么都没做,便被安上了狎伎的罪过,种溪可不吃这个闷亏。
有些时候,君子报仇自是十年不晚,但有些时候就该有仇便报,是一刻也等不得的。
种溪轻笑了一声,道:“施郎君这话说的,林卿儿是我种家小娘,乃良家女,此番随我来此不过是随行,拾掇行囊而已,何来的狎伎之说。”
施谓轻哼了一声道:“方学录看人,自不会错了,你这话说的,难不成是觉着学录冤枉你了不成。”
施谓很清楚,种溪这张嘴还是能言善道的,若是自己同他撕扯,未必能讨得了好去,于是他便抬出了学录来,种溪若是继续否认,那就是顶撞学录,自然讨不了好去。
施谓把方简方才的话扛在前头,一下子倒是叫种溪不好把话说的太过生硬了,学录在官场上只是不入品级的末流官职,根本算不上个人物,但偏偏在太学里却颇有些实权,管着太学的学生,种溪若是得罪了他,恐怕方简会给他小鞋穿,那他可就不爽利了,也正中了施谓下怀。
种溪是不好说,但一旁的林卿儿听了,却站了出来。
林卿儿走到种溪的身边,朝着方简盈盈施了一礼,道:“学录明睿,洞若观火自然不会冤枉我家衙内。”
林卿儿说着,又朝着施谓瞥了一眼,接着道:“倒是施郎君你谓良为倡,污蔑同窗,如此恶行,才该向学录讨饶。”
“你这是何意?”施谓没想到林卿儿会突然出来说话,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林卿儿并不理会施谓的反应,只是对方简接着道:“启禀学录,我本是良家女,后签契入种府为仆,并非在籍的乐伎,这些在开封府籍册里都是看得到的,然施谓却是非不分,当众污蔑妾身为伎,连带主家,着实可恨,如此恶行,岂是太学生当为?还望学录为我做主。”
林卿儿的话出口,种溪都恨不得立刻要给林卿儿抚掌赞叹了,林卿儿这话滴水不漏,反客为主,着实漂亮。
在今日之前,林卿儿在种溪跟前表现出来的都是娇娇弱弱的模样,没想到林卿儿在外头竟还有这么能言善道一面,着实出乎了种溪的意料。
林卿儿的反应不止出乎了种溪的意料,也出乎施谓的意料,她没想到林卿儿竟会这么急着袒护种溪,更没想到林卿儿一个歌伎出身的女子,在太学门外,当着学录之面还有这般急智,这般条理,若是不清楚的,还只当是哪家大户人家主家的女管事呢。
学录听了林卿儿的话,一时间也是一头雾水,转头看向了身边的施谓,施谓见状,忙道:“就在一月前,你还是在曹门街一代市曲卖笑的歌伎,难道你还能否认不成?”
林卿儿问道:“施郎君对这些风月之事说地头头是道,想必也是青楼伎馆里的常客了?”
林卿儿这么一说,施谓顿时慌张了起来,太学生狎伎逛青楼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但是毕竟学录当面,施谓也不敢认下林卿儿的话。
施谓支支吾吾地回道:“我不知你话中的意思,只是你和这位小衙内的事情这东京城里老少妇孺人尽皆知,我岂能没有耳闻。”
施谓的话,已经有些死鸭子嘴硬的味道在了,种溪轻哼了一声,心里对施谓的不屑也更重了几分。
种溪知道之前的事情不可否认,所以种溪也没有想着否认,而是道:“若是依你的话,那施同窗你恐怕也不便入这太学之门了。”
“你这是何意?我是太学弟子,因何不得入太学?”施谓领教过种溪的嘴巴,知道种溪是善诡辩的,小心地问道。
种溪道:“再早个二十来年,施同窗你还非太学生,不过一个穿着亵裤玩闹的小童,这样也能进太学吗?”
“哈哈哈...”
方才林卿儿和施谓争论已经吸引了许多前来点卯的太学生围观,种溪的话说的戏谑有趣,旁边围观的太学生听了一齐轰然大笑了起来,施谓的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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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城南,高桥桥边。
一辆马车自太学的方向往南,往着外城云骑桥的方向行驶而去。
高桥是开封内城连接外城的要道之一,来来往往的百姓不少。
这马车正欲登桥,却从桥边突然窜出了一个手中拿着饧糖韵果,扎着总角辫的孩童要过桥。
驾车的车夫没想到会突然窜一个孩童来,看着孩童窜出,心知若是撞了这孩童,只怕这孩童当场就会没了性命,连忙勒马停车,待马车到了孩童的跟前才将将停住。
“李小娘子,方才突然窜出个孩童,停地急,没摔着你吧。”马车虽然停住了,没碰着这孩童,但车夫却怕摔着了车里雇车坐着的小娘子,忙回身问道。
好在方才人多,马车倒是跑的不快,这小娘子坐在车里不曾被摔了,但就在方才马车急停的时候,却有一个布袋自马车里的座位底下滑了了出来,滑倒了小娘子的脚边。
“想必是方才大哥走的急,落下的东西。”小娘子看着脚边的布袋,暗自想道。
接着,小娘子对驾车的车夫道:“我倒是无事,不过方才大哥落了东西在车上,还需劳烦你载我回去太学一趟,给大哥送去,不然他在太学里该缺用了。”
车夫听得小娘子无碍,笑着一口应道:“小娘子无碍便好,回去一趟直什么,还当的小娘子劳烦二字。”
说完,车夫调转马头,又往太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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