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嘛,”周侯灿拉过刚放在桌子上的饭,拿起旁边的筷子便吃了起来,“该吃饭的时候就吃,不用管这有的没的。县衙里的厨役自会给我送饭,你就在房里识字就行了。”
周侯灿一边吃一边说,看虎子还在那儿愣着,他又指了指桌子:“你也坐这儿吃,吃完了休息一会儿还要继续认字,晚上我回来可是要检查的。”
虎子一听要检查,当下便不再磨蹭,也是飞快地端了一碗饭吃了起来。不过他还是没有跟周侯灿同桌,周侯灿也没有再说这件事。
很快解决中午饭,周侯灿在简单交代了虎子几句后便匆匆赶回大堂。
现在就差不到一刻便到午时,周侯灿刚出大堂,就看到直堂吏正在吩咐衙役们办事,于是便上前询问道:“你们这可是要准备放告了?近日门外不是有人聚众吗?”
这直堂吏见是周侯灿,也不敢怠慢,行了个礼答道:“小人今日也是有些奇怪,可这确实是胥县尊要小人做的,县尊应该是自有计较。说白了,我们毕竟是当吏的,上头怎么吩咐我们就怎么做,哪敢揣测县尊的心思呢?”
周侯灿一想,理确实是这个理,反正天塌下来有上官顶着,他一个主簿在这儿操什么心?
周侯灿没想到自己的心情转换在脸上表现得淋漓尽致,把一旁的直堂吏看得心一跳一跳的,生怕是自己的原因。
直到周侯灿往戒石亭去了,这直堂吏悬在嗓子眼的心方才落了地。
周侯灿现在在戒石亭的北面,看着石碑上的“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这十六个大字,不禁有些心潮澎湃。
先前在大堂里只能依稀看见这几个字,如今离得近了,方才感到震撼人心。
怀着难以言说的心情,周侯灿又恭敬地转到石碑的南面。
在这一面上,只刻了出自《不苟》的三个大字“公生明”。
“公生明,偏生暗。”周侯灿低声念着这句话,又深深地看了这块石碑一眼,便转回了正堂。
直堂吏见周侯灿回了正堂,方才入内朝着上首位的胥文相说道:“县尊,现在可否放告?”
“放罢,”胥文相深吸一口气,“让衙里的弓兵都准备好,皂隶也都摆出来,一定不能出什么乱子。”
陈广泰听了这一番话,立刻便出去检查这些人的到位情况去了。
大堂中竟然有了片刻的沉寂。
周侯灿这时虽然坐在位置上,但却没有停止思考。
胥文相选择在这时放告,显然是有所凭依的。
可这凭依在哪儿呢?
周侯灿把昨天晚上以来自己在县衙里的见闻又在自己脑子里过了一遍,终于找出症结所在了。
胥文相的这个决定应该就是在今天上午孙杰出言不逊时作出的。
孙杰上午的一番话给了胥文相一个口实,让胥文相有充分的理由来光明正大地升堂接状。
但周侯灿又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如果胥文相需要的只是一个口实的话,他根本不需要等这么久,可能早就着手解决这件事,根本不会拖这么久了。
再想到今天早上孙杰在堂上发言时有恃无恐的样子,周侯灿隐约感觉到了一场风暴的到来。
这次事件表面上来看只是普通的汉瑶争斗,但实际上恐怕便是胥文相所代表的县衙与地方上像孙杰这样不服管束的所谓豪强的争斗。
周侯灿想到这一点后,不禁有些后怕。
看样子,自己恐怕也被摆了一道。
孙杰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自己正式到县衙的第一天说。
如果事情按照孙杰设想的路线发展,就是胥文相服软,恳请孙杰出山调停这件事。到那个时候,县衙的威严自然荡然无存,自己作为新官也必然会落个仰其鼻息的下场。
可是孙杰并不是世界的中心。
他低估了胥文相,不光低估了他的实力,还低估了他的决心。
正在周侯灿把这一切快搞明白时,直堂吏的一声“放告”把他从思考的状态拉了出来。
看着外面涌入的男男女女,周侯灿不禁有些期待下面到底会发生什么。
从他的角度来看,他当然希望胥文相有把握借机拿下孙杰,彻底把县衙的威信树立起来。
但汉瑶争斗这件事可并不是件小事,周侯灿现在也不知道胥文相到底有没有十足十的把握同时解决这两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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