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孤身一人沦落至这般地步,其身后的周家怕是,,,唉。
周林在杨启邢的安抚下带着一丝笑容睡去了,没多久,一滴泪水自他眼眶顺着脸颊划下,也不知是在梦中看到了什么。
再过得三息,胸前不见起伏,杨启邢伸手一探,已是没了气息。
“公子,可要把周公子安葬了?”
杨兴在杨启邢身后问道。
杨启邢站起身来,紧了紧脸上包着的布条道:
“遍地弃尸,也无处可葬,他终归是解脱了,走吧,我们得找到这些百姓里带头的,好尽快推行我们的防疫之法,也能少死些人。”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是越来越低,最后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但愿吧。”
待得杨启邢走了几步,却发现还有一人没跟上来,回头一望,却是自家妹子仍旧站在原地盯着周林的尸身发呆。
“莫不是这姓周的不知什么时候勾搭上了你家妹子?见得情郎身死,情不自禁?你这做兄长的可得好好劝劝。”
耿成文在杨启邢耳边八卦道。
杨启邢瞪了耿成文一眼,不再理他,走到自家妹子身边问道:
“玲儿,为兄没记错的话,这应是你第一次见到认识的人死于眼前吧?”
杨启铃失神般点点头道:
“我,,我记得他,会做诗,却做得不好,上次会试时没上榜,在京郊大哭了整整一晚,后来还是被他姐姐给领回去的。兄,兄长,周小娘子她。。。”
倒是忘了,周家小娘子,也就是周林的姐姐与杨启铃还是手帕交,杨启邢正准备说些什么安慰自家妹子。
一旁的耿成文就道:
“侍郎之子,孤苦一人病死荒野,那周侍郎家怕也是再无生人了。”话音刚落,哇的一声杨启铃就哭了出来。
周围的流民倒是见怪不怪了,自打疫起后,每日的哭声就不绝于耳。
“杨兄,你也莫要怪我说话过直,当今天下这般状况,若要令妹再做个深闺里不知世事的大家闺秀,实是害了她。”
耿成文见自己一言就把杨启铃弄哭了,怕杨启邢埋怨自己,也是开口为自己刚才的直言辩解道。
杨启邢不理耿成文,看一眼周林尸首,叹了口气,便将目光放在仍在病痛与饥饿中苦苦挣扎的流民身上,缓缓道:
“玲儿,当今天下大劫已起,故识人或已不存,我等也只得拼尽全力,以求那一线生机!你若惧了,现在回家还来得及。”
说罢,当先就向流民营地中心走去。
杨兴看了杨启铃一眼,也连忙跟在杨启邢身后两步远的地方。
——————
二十万没有建制规划的流民营,营地之宽广,几无边际。
若是说要走遍这流民营,怕是走上三天三夜也是走不完,还好杨启邢四人也不是漫无目的的乱找。
一路行来,四人也将这流民营的情况打听了个大概。
却原来,这伙流民起初聚集在杨家京郊府邸外就是有人组织的。
那人名叫郑杉庆,是个穷困潦倒的秀才,本来投奔在一家员外家里教员外的小公子读书,后来染上鼠疫被逐出员外府。
此人尚在员外府中时,碰上员外老爷与朝中任职的亲友宴饮,听得那官员说过光禄大夫上过什么奏折,说是能治鼠疫,但因太过荒唐被当朝几位相公给驳了回去。
被逐出员外府后,郑杉庆四处寻医问药病情也没个好转,只得抓住这最后的机会跑去京郊杨府求医,可杨府哪会理他一小小穷酸秀才?
别说杨启邢杨大公子了,就连杨府的管家也没见到,被几个门房乱棍给打了出来。
此人倒也机灵,知道自己身份,且又是带疫之人,想在杨家求得医治那是难之又难。
但,一人可以拒绝,若是多来几人求医呢?
想到就做,郑杉庆立刻呼朋唤友,那些久医不治的病患听他一蛊惑,死马当作活马医吧,也就跟着他来到了杨府外想要求见杨大公子。
哪想杨府家里突然冲出数十个全身包着布条只露出眼睛的大汉,对着他们便是一顿乱砍,当即便有七人被砍伤在地,其余人等皆作鸟兽散。
可郑杉庆不甘心啊,眼看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
他寒窗苦读数十载,功名还未取得,怎可就此一命呜呼?他怎会甘心?
势不够,压不开杨家的大门,那就再聚势!
接下来,人是越聚越多,杨家不仅没打开大门让杨公子出来给他们治病,反而在府外修起了木寨,而郑杉庆临死也没能看到那位杨大公子一面。
郑杉庆死后,立刻就有三人顶上了他的位置,一人是逃难而来的一个员外,名叫李坪户、
李坪户原籍是哪里人已经没人说得清了,但此人仗义疏财,为人又颇为和善,一路南来,手下也聚集了不少逃难的流民自愿跟在他身边。
一人是南宋境内的江湖中人,号吞海玄鸟,名为李逸。
李逸在江湖中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因其人酒量惊人,每日七八海碗下肚不见面赤,得吞海二字。
再则,其人成名之迹,乃数十年前助守襄阳时,蒙古大军突然围城,数十求援信使出城皆被围杀,蒙古人擅骑射,信鸽飞不出半里,连日大雨,烽火更是不燃。
李逸当夜孤身只马出城求援,只得一海东青相随,半月后,李逸带着援军解了襄阳之围,遍体鳞伤,那海东青也为救他死于蒙古人箭下,故得玄鸟二字。手下也是聚拢了好大一批江湖好汉,三人中武力最盛。
还有一人,名叫常青,疫前倒没什么事迹可说,只是河边普通纤夫一个,疫起后,其人安葬了病疫的家人,来到河边,大吼一声:
“不活我命,持病!持性!持兵!”
意思是若不得活命,我就凭着天下大病之际,随性而为,兴起刀兵!
带着一众苦哈哈着实抢了不少府邸,奸淫掳掠之事更是大干特干,可以说是不折不扣的流贼,也是最为危险的一票人。
而杨启邢四人此行的目标就是员外李坪户。
途中,杨启铃也问过为何不选择势力最大的李逸作为目标,毕竟那边武力强劲,要推行防疫之法也比较好施展。
耿成文却是打趣道:“天命玄鸟,降而生商,这吞海玄鸟的心思不简单呐。”
杨启邢也是暗暗点头,就凭他这么一名号,怪不得凭着帮襄阳解围之事混到现在还是个江湖中人,连武将的儿子都能看出来的事,李逸的心思已是司马昭之心。
只是李逸终究也只是个江湖中人,掀不起什么风浪,且又立有大功,朝中也就一直没对他有什么动作。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