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芳阁有许多事情需要忙碌,女子们的仪容妆扮,瑶台的摆设,乐器的调试,包括万花厅所有的装饰调度都要尽善尽美,那些早在前几天都已一一摆弄完毕,今日不过是再次确认,未免出任何乱子搞砸而已。待到确认过,天色隆隆,客人也已陆续前来,万花厅中已有一半座满,两楼三楼的雅座皆是为达官贵胄准备的,每间都设有独立的帷幔,配有专人伺候。訾夙带了菩桃正在后台化妆,朝夕算了算时辰差不多也是该自己上妆了,她今夜和訾夙的曲目放在正中,待众人都被歌舞的轰炸疲倦时,他们会以一曲打金枝亮相,訾夙唱小生,她唱花旦。
楼外热热闹闹听着兜售花束的询价声,厢房中预订席位的贵胄也陆续坐上,忽然有夹杂着番邦口音的一拨人在争执着什么,后台离得远听不真切,她与訾夙对望一眼,隔着帐幔撩起轻轻瞥向瑶台,台下的人立时响起哄人的掌声,以是为他们要出场。掌声皆处争执声越加难以辨清,该不会是杜丽娘派来闹事的吧,阙仙楼那边这几天都太过安静,很难不让人怀疑。后经得菩桃打听才知是有一帮路过西凤的商人想要坐最佳的观赏位置,但那本是被一位大人预订的,说是有重要的贵客来,朝夕那时听荀子墨说就猜到会是太子,他对这种乐事最是兴趣,反倒对政事没什么头脑。这次会故意派个没什么名堂的小吏来打点,一来定是人家想巴结他,二来经得上次的事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免得又有人告状,让他好不容易复的势又岌岌可危。可他那不学无术的样子不知随了谁,迟早会害死自己。既然猜到是谁订的,荀子墨自是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得罪太子殿下,那边的商人又不欲作罢,只说自己是外邦人很想一窥西凤的歌舞,多少钱都出得起。两边都不可得罪,这才引得争执声不断。
这种节骨眼上是断不能出任何纰漏,朝夕想了想让訾夙安排着歌舞先上场,而自己则去外边看能否帮上荀子墨的忙。她心中思量着闹事的那帮人估计也非善类,她不想出乱子,为今之计只能在太子头上动土。
“幡儿,你过来。”她脸上顶着浓妆,朝荀子墨的贴身婢女招了招手,幡儿愣了几秒才看清是自己认识的人,走上去,朝夕覆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这时荀子墨和争执的人也注意到了她这边。
站在离荀子墨稍近的人身穿藏蓝色对襟大袖衫,下着围裳、玉佩组绶,斯文儒雅,眸中尽是智慧的光芒,对着她的方向微微望了一眼。而男子的身后跟着三四个标头大汉的粗壮男子,身上的袍衫都是一色的黑,显然是随从。
“你拿着这块令牌在门口候着,若是有预订天字居的客人前来,你便说司相请他过府一叙,他知道相府的人特意在此等候定是已知他的目的,断不会再进来。”朝夕悄悄将包着锦帕的令牌交到幡儿手中。
荀子墨见他们行事鬼祟,不甚放心便也过来看看,谁知朝夕竟然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交出来,不免心中大为感激,遂又担心道:“万一司相知晓此事你该怎么办,那样也会有暴露你身份的危险。”
“顾不了许多,总比他们来砸场子强吧,先走一步算一步,眼前的应付过去,他那边总不会对我怎样的,你且放心,只要幡儿小心些,事情没有那么严重。”
“好吧,幡儿是我的贴身侍婢,她行事你放心,我不会置你于险境的。”
幡儿心领神会,将手中包住的东西藏入衣袖间,对朝夕作揖退礼。
待一切安排妥当后,荀子墨领了一行商旅前往主厢房,临去前对侧首的朝夕微一含眸,既是要她放心,也是对自己给她的承诺。
再次退回后台,訾夙和菩桃已在门口等着她。后台能从掩映的廊庭盆栽中看到转角扶梯而去的模糊身影,一行人渐行渐远中与西凤截然不同的服饰却是最引人注目的,也是因着这样朝夕不愿去得罪他们。虽然往来凤都的商贩络绎不绝,着各色各式的袍服也是常见,但能穿出官家风范的却是不多,再说他们打开门做生意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行差踏错一步将会是万劫不复,自然小心翼翼,谨小慎之。
“小七姑娘,这些南晋人……”余下的话在訾夙的冷漠一瞥中全数吞回腹中。
“好了,麻烦解决了就不要再想太多,穿上戏服该我们上场了。”递上怀璧中的艳丽胡裙,目送着她步入更衣室。对着身后的菩桃道:“看清楚那个衣着别致的男子吗?他是南晋太子的表哥成邑,又名成邑大将军,他的战名早在外,却是鲜少有人知道他就是轩辕澈的左右手,凡是他在的地方几乎就是轩辕澈必在之处,而其余几人也极像是传说中的风雨雷电。菩桃,你去查探下,怕是这次所谓的南晋使臣来的就是轩辕澈,在东燕和西凤战事吃紧的这个节骨眼上他前来又会有什么好事。”
“是,主子,若真是轩辕太子,主子需要回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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