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她的目光触及到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人半弯着腰,低垂着头敛目与人交谈,手中拿着一些干净的棉布料做成款式简单的衣衫,没什么花哨的纹饰,从侧面望上去他眉目祥和静敛,完全与平日里她所见到的不同,与人谈话时保持着一个同等的弧度姿势,亲和中不失温柔,偶尔说话间不忘对着身侧的女子回以一笑,两人甚是默契。由于离了一段距离,朝夕未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从那个衣衫褴褛的老人笑容中辨别出一二,想必是一些感激之类的话。他到是淡然,客客气气回着话,转身正要去与另一乞丐说话时,似察觉到有目光在关注着这里,在他尚要抬头时,朝夕从他的动作中急速反应过来,拽着身边的訾夙快速往一侧有墙壁掩护的方向奔走,期间还不忘以訾夙为挡箭牌护在身前,活像是被一只壁虎攀着,姿势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好在她身子单薄,訾夙轻轻一挡就轻易将她护了个满怀。望着她孩子气的举动,头上的男人抿嘴弯起个漂亮的弧度,只要她说一句他就能带着她以轻功避开,何至于这样。真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不谙世事又单纯的可爱,偏偏有时又好像什么都能看透,这样的人,真是他这辈子遇到最有趣的人。
到底是男人和女人的差别,最后她怎么感觉是訾夙在带她走,挪动的步伐比她还快。两人直到紧贴着墙壁心里还在惊魂不定,暗想着他千万别因为好奇而过来,时不时又偷偷想往司夜离的方向瞄一眼。显然,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过了一瞬菩桃才来汇报说什么都没有,朝夕才放松下来。哎呀,娘啊,吓死她了。她顾着自己,哪里有空去注意訾夙步伐中的变化。心中想着司夜离怎会出现在此,幸好没被他发现,否则她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真是解释不清了。
待安定下来就听得訾夙调笑道:“看刚才那位公子一身朴素却完全掩盖不了周身的风华,想必不是位简单的人物,莫非小七你认识?”否则干嘛看见人就躲。
“没有啊,像这样的人我们这种农家出身小门小户怎么会见过,你想多了。”朝夕一副你很没见识的鄙视着他,眼神闪闪躲躲,硬是无视訾夙的试探。
“这样的人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訾夙并未再追问她,反是奇怪那人的举动。
她是听说过他这位相爷待百姓的恩泽,不是没想过像他们这些身在朝堂之人会做的事,即便真的会福泽恩惠,也不过是装装样子给人看博个名声,全是在人前作秀,私底下谁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像他这样的,她是第一次见。除去了那个高贵的身份,除去了那身华丽的外表,她看到了他的另一面,那个耐心倾听,温柔待人,悉心观察着百姓需要的男子,或许他的心中怀揣着一种爱是她无法理解的。他的心里装着那么多人,即使已经满到没有她的位置那又有什么关系,她所喜欢的不正是这样的人么,能身为他的妻子也是骄傲的吧。这么想着,她的心都被那个人占据了,虽然明知不可爱,却偏偏依旧在一点一点往下陷。
显然,这时的她选择性的遗忘了他身边还有另一个人,选择性的假装没有看到他们之间的暧昧深情互动,否则心又怎般的痛呢?
两人分神在留意着一边的状况,恰是另一边墙角窜出个小小的人影往朝夕身上猛烈撞了一下,訾夙眼疾手快将她捞在怀里,小女孩忙不迭说对不起的话,边后退,在朝夕尚未回神时早跑得没了踪影。
“这个孩子真是,怎么那么莽撞。”离开訾夙的搀扶,朝夕理了理褶皱的衣摆。她这个动作哪里是寻常农家出身的女子会做的一丝不苟,訾夙懒得戳穿她的谎言。一个人即使再伪装自己真实的身份,都掩盖不了曾经受过的教育和熏陶,就像是他。细腻如他,都难免会在举手投足间露出一二,只是朝夕真的不太在意他是谁罢了,才会那么粗心不去怀疑他。那样也好,他们萍水相逢,在人生的一段旅程中共同经历过,仅仅只是那段旅程恰好相遇,然后按照各自既定的命运回到彼此的生活里,也许在多年后依旧记得有那么个人,但仅仅是记得,谁都不会成为彼此不可错过的风景,那时的他那么坚定的坚持着自己的信念,至少那一刻他不曾动摇过。
“是莽撞吗?你看看身上有没有缺什么东西?”訾夙抱胸淡淡问道。
朝夕看他那么幸灾乐祸盯着自己,也不由将信将疑的去摸自己的衣襟口袋。她现在有了上次的教训,学会在身上藏一点碎银子,银两不多但足够维持她一两天的生计,不用再窘迫到被人认为是吃霸王餐,传出去太丢脸了。但那都是她以备不时之需所用,真要像訾夙说的刚才那个女孩是个扒手,偷了也不碍事,她的男人都肯撒钱给别人,她当然不能太计较。还好,袍袖口袋中的银两都在,她安心不少,又摸了摸腰腹间的束带,全身上下除了那样东西当真没什么担心的,她素日就没有戴首饰的习惯。
翻找了三次,她依旧无法接受这个打击。那是一只素色的荷袋,袋中藏着司夜离给她的令牌,她不知那块玄铁令牌除了能让她顺利出府还有什么其他的用处,但没有它确实连家都不能回,相府的那帮府卫只认令牌不认人,绝对不会违抗命令。要是让司夜离知道她弄丢了令牌,她不敢想象他望着自己的眼神,是失望还是冷漠,都会让她如置身在地狱中。
她迅速的想到那个女孩不会是为了要偷她的令牌,她也不知那只荷袋中藏着什么,误以为有值钱的东西才会下手的,这里的流民还真是……好在令牌上就刻了个“离”字,小女孩还未必就能想到是谁的,她要是打开荷袋发现不过是块烂铁,有可能要么直接丢掉,要么拿去铁匠那里融了换些钱,当然也有可能会猜到转而拿去给他。一时间脑子闪过无数的念头,唯一的想法就是绝对不能让他发现自己弄丢了令牌,她要去追回来。迈出腿刚要去追,手腕却被另一只手给抓了回来。
想到身边不就有个会武功的,央求着訾夙道:“訾夙美人,我的荷袋丢了,你快去帮我追吧。”夹杂着哭声了。
“别急,菩桃早就去了。”訾夙安慰她,早在女孩刻意撞朝夕的时候菩桃就追了出去,恐怕眼下人都拿下了。
“会武功的人就是好。”朝夕感叹到,远远地果然就看见菩桃手中提着个人,拽着女孩的衣领将她往回拖,小女孩瘦弱的身子瑟瑟发抖,手脚并用踢拽着拼命想要挣开,口里骂着脏话,头上顶着个鸟窝,身上穿得邋里邋遢,满脸的污垢,如果不是从声音还真的辨别不出是个女孩子,个头不过及腰,力气却是极大,眼看着踢拽都不成功想要去咬菩桃,菩桃对这样的孩子也失了耐心,他又是男人本着不能为难小孩和女人的原则直接点了女孩的穴道,这下小姑娘乖了,瞪着圆圆的眼睛无声的仇视着他。
朝夕看呆了,忍不住对訾夙惊叹道:“你教我武功吧。”
“你想学?”訾夙想了想,“好吧,要是有些武功底子也能自我保护,总不能次次那么好运等着被救。”
朝夕没想到訾夙会说这样贴心的话,感激于他为自己着想。菩桃解开了她的穴道,拽着小女孩丢到他们面前,完全交给朝夕看她要怎么做。小女孩整个人趴在地上,摔得狠了竟然没爬起来,哆嗦着蜷紧自己。朝夕有点不忍心,毕竟是那么小的孩子,訾夙蹲下身,从菩桃手里接过朝夕的荷袋,朝夕怕他会突然翻看里面的东西,忙抢了过来护在手中。手心里感受着那块玄铁令牌的纹路和形状,隔着薄薄的荷袋,透过来的触感是那么的真实。
訾夙转头看了她一眼,女孩子这时候或许是害怕了,哀求着:“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的姐姐身染重病需要钱来医治,如果没有钱她会死掉的,我求求你们救救她,求求你们……”她还在哀求着,訾夙显然是不信这种小把戏,要知道偷了钱被抓还不肯服软的,那真是只有进大牢的命了。
“我没有骗你们,我姐姐真的病了,姐姐你们发发慈悲去看看吧,我给你们磕头。”小女孩说着就朝朝夕拜了下去,匍匐在地,不断磕着头,青石地上就能听到她头撞地清晰的脆响,一下一下敲在她心上。
小女孩很聪明,知道她是女的容易心软,朝夕不忍心看她继续下去,只能无奈对訾夙道:“我们去看看吧。”
“公子,万一是陷阱?”菩桃不无担心。
訾夙止住了菩桃的话,由着小女孩的带领去找她的姐姐。走了一小段路后,女孩的姐姐就在破败的寺庙中,寺庙长久失修,屋顶的瓦檐早已残缺,古旧的木门敞开着,结了层层蜘蛛网,遍地都是残碎的石块和野草。终于在女孩的努力下,他们在一块牌匾后找到了她的姐姐。许是听到陌生的步伐,女子极力挪动着身子想要往里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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