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艾迪已经了解了这座城市的许多秘密。
但这里有一个她不知道的密室。
它不是在地下,而是在屋顶上。
在84层的高楼上,有两部电梯可以到达,第一部电梯毫无特色,只升到了第81层。
第二部电梯直达,那里有罗丹的名作《地狱之门的复制品,它扭动着身体,用爪子抓着逃跑的人,如果你有钥匙,它仿佛会带你走完剩下的路。
卢克吸引黑卡从他的衬衣口袋里滑到巨大的口沿电梯框架。
“这是你的吗?”
门开了,她问道。
“没有什么真的是我的,”
他们走进去时,他这样回答。
这是一个短暂的上升,三层,当它停止了,门打开,一幅宽阔的城市景观。
酒吧的名字以黑色字母蜿蜒的形态,匍匐在她的脚边。
低矮的道路。
艾迪翻了翻眼睛。
“毁灭之路吗?”
“毁灭,”他说,眼睛里闪烁着恶作剧的光芒,“是另一种俱乐部。”
地板是青铜色的,栏杆是玻璃的,天花板朝向天空,人们在天鹅绒沙发上耳鬓厮磨,把脚浸在浅水池里,沿着环绕屋顶的阳台漫步,欣赏这座城市。
“格林先生,”女主人说。
“欢迎回来。”
“谢谢你,蕾妮,”他平静地说。
“这是艾德琳,她要什么就给她什么。”
女主人看着她,但她的眼睛里没有强迫,没有被迷住的感觉,只是一个员工的职责所在,一个她非常擅长的工作。
艾迪要求最昂贵的饮料,蕾妮笑看卢克。
“你给自己找了个相配的人。”
“我有吗,”他说,他的手放在艾迪的背部,他引导她向前。
她加快脚步,直到它的消失,然后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到玻璃栏杆前,眺望着曼哈顿。
当然,这里没有看得见的星星,但纽约却向四面八方延伸,它自己的发光星系。
至少在这里,她还能呼吸。
那是人群中轻松的笑声。
人们尽情享受的环境噪音,比空无一人的餐厅里令人窒息的寂静;
比汽车里与世隔绝的寂静要好得多。
这是她头顶上的天空。
城市的美景无处不在,而他们并不孤单。
蕾妮拿着一瓶香槟回来了,玻璃上覆盖着一层明显的灰尘。
“唐·培里侬香槟,1959年,”
她一边解释,一边把酒瓶拿出来检查。
“这是你的私人收藏,格林先生。”
卢克挥了挥手,她打开瓶子,倒了两个长笛酒杯,气泡很小,看起来就像玻璃里的钻石。
艾迪啜饮着,品味着它在她舌头上闪闪发光的方式。
她扫视着人群,里面都是你能认出来的面孔,即使你不确定曾在哪里见过他们。
卢克指给她看,那些参议员、演员、作家和评论家,她怀疑他们中是否有人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如果他们中有人想。
艾迪低头看着她的杯子,气泡仍然平稳地上升到水面,当她说话时,这些话几乎就像耳语,被喋喋不休的人群偷走了声音。
但她知道他在听,知道他能听到她。
“让他走,卢克。”
他的嘴绷紧了一点。
“艾德琳,”他警告说。
“你告诉过我你会听的。”
“好了。”
他背靠栏杆,张开双臂。
“告诉我。你在他身上看到了什么,这个最新的人类情人?”
她想说:“亨利·施特劳斯体贴善良;他聪明、聪明、温柔、热情。他和你完全不同,但艾迪知道她必须小心行事。”
“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什么?”她说。
“我看到自己。也许不是现在的我,而是你来救我那天晚上的我。”
卢克皱眉。
“亨利·施特劳斯想死,你想活下去。你们一点也不像。”
“事情没那么简单。”
“不是吗?”
艾迪摇摇头。
“你只看到可以利用的缺点和弱点,但人类很混乱,卢克。这就是属于他们的奇迹,他们生活,爱,犯错,他们感受如此之多。也许——也许我不再是他们中的一员了。”
当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话语里的意义撕裂了她,因为她知道这些都是真的,无论好坏。
“但我记得,”她继续说。“我记得那是什么样子,而亨利——”
“迷路了。”
“他在寻找,”她反驳道。“如果你让他走,他会找到路的。”
“如果我允许他这么做,”卢克说,“他可能会从屋顶上跳下来。”
“你不知道,”她说,“你永远不会知道,因为你干预了他的人生。”
“我干的是灵魂的事,艾德琳,不是第二次机会。”
“我求你放了他。既然你不把我的生命给我,那就把他的给我吧。”
卢克呼了口气,把手扫过屋顶。
“选择一个人,”他说。
“什么?”
他让她转过身来面对人群。
"选一个灵魂来代替他,选择一个陌生人。去他的吧。”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而坚定。
“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他温和地说。“必须付出代价。亨利·施特劳斯以自己的灵魂作交换。你会卖掉别人的来换回它吗?”
艾迪盯着拥挤的屋顶,那些她认识的和她不认识的面孔。
年轻的和年老的;
一起的和孤独的。
是无辜的吗?
是残忍的吗?
艾迪不知道她是否能做到——
直到她的手浮起来。
直到她指着人群中的一个男人,她等待着卢克放开她,上前索要他的价格,似乎心脏激动地从肚子里跳了出来。
但卢克没有动,他只笑着说。
“我的艾德琳,”他说着,吻了吻她的头发。
“你改变的比你想象的要多。”
当她转身面对他时,她感到头晕和不适。
“不要再玩游戏了,”她说。
“好吧,”他说着,就在他把她拖进黑暗之前。
屋顶塌了下来,虚空在她周围涌起,吞没了一切,除了没有星星的天空,一个无限的、猛烈的黑色。
片刻之后,当它再次消失时,世界变得寂静,城市消失了,她独自一人在森林里。
……
1984年5月1日,路易斯安那州新奥尔良。
这就是结局。
窗台上点着蜡烛,摇曳的灯光在床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夜晚最黑暗的部分延伸到开着的窗户之外,夏天的第一抹红晕在空气中,而艾迪在卢克的怀里,黑暗像一张床单一样笼罩着她。
她认为这里就是家。
这,也许,就是爱情。
这是最糟糕的部分。
她终于忘了一件事。
但这是错误的。
这是她唯一应该记住的事。
床上的男人不是男人。
生活并不是生活。
这里有游戏,有战斗,但最终,这都是一种战争。
她下巴上的一抹齿痕。
暗夜之神在她的肌肤上低语。
“我的艾德琳。”
“我不是你的,”她说,但他的嘴只对着她的喉咙微笑。
“然而,”他说,“我们在一起。我们属于彼此。”
”你属于我。”
“你爱我吗?”她问道。
他的手指滑过她的臀部。
“你知道我爱你。”
“那就让我走吧。”
“我不是在这里拖住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说着,一只手举了起来。
“让我自由。”
他后退了几步,刚好与她的目光相遇。
“我不能打破这个协议。”
他的头垂了下来,黑色的卷发拂过她的脸颊。
“但也许,”他指着她的衣领低声说,“我可以把它变道。”
艾迪的心怦怦直跳。
“也许我可以改变一下条件。”
她屏住呼吸,听着卢克的话在她的皮肤上玩耍。
“我可以让它变得更好,”
他喃喃地说。
“你所要做的就是投降。”
这个词就是“冷休克”。
一出戏的幕布落下:可爱的布景、舞台布景、训练有素的演员全都消失在黑暗的幕布后面。
投降。
黑暗中低声发出的命令。
给一个心碎的人的警告。
这样的要求不断地提出,直到它停止。
他多久没问了?
当然,她知道——
那是在他改变了方法,他对她的脾气变得温和之后。
她是个傻瓜。
她真傻,以为这意味着和平而不是战争。
“投降。”
“这是什么?”
他假装困惑地问道,直到她把这个词扔回他的脸上。
“投降?”
她咆哮着说。
“这只是一个词,”他说。
但他教会了她语言的力量。
一句话就是一切,他的话就是蛇,是盘绕的诡计,是咒诅。
“这是事情的本质,”他说。“为了改变交易。”
但艾迪退缩了,挣脱了,挣脱了。
“难道我就应该相信你吗?”
“屈服,相信你会把我的灵魂还给我?”
“这么多年了,问同样的问题用了这么多不同的方式。你腻了吗?”
“你一定认为我是个白痴,卢克"
她的脸气得通红。
“我很惊讶你有耐心。不过话说回来,你总是喜欢追逐。”
他的绿色眼睛在黑暗中眯起。
“艾德琳。”
“你竟敢说出我的名字。”
她现在站起来了,愤怒地唱起歌。
"我就知道你是个怪物,卢克。我经常看到它。然而,我仍然在想——不知怎的,我在想——毕竟——当然,这不是爱,不是吗?这甚至不是善意。这只是另一场比赛。”
她有时会认为自己可能错了。
有那么一小会儿,卢克看起来很受伤,很困惑,她想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如果但是,一切都结束了。
伤口从他脸上消失,变成了阴影,效果就像遮住太阳的云一样平滑。
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狞笑。
“这是一场多么无聊的游戏啊。”
她知道自己把话说出来了,但真相仍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如果她之前崩溃过,现在她正在崩溃。
“你不能怪我换了一只手。”
“我什么都怪你。”
卢克站了起来,黑暗笼罩着他。
“我已经给了你一切。”
“这些都不是真的!”
她不会哭的。
她不会让他满足于看到她受苦。
她不会再给他任何东西了。
战斗就是这样开始的。
或者更确切地说,这就是它的结局。
毕竟,大多数的争吵都不是瞬间发生的。
他们用几天或几周的时间积累,每一方收集他们的引火物,点燃他们的火焰。
但这是一场历经几个世纪的斗争。
像世界的转动一样古老而不可避免,一个时代的流逝,一个女孩与黑暗的碰撞。
她早该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也许是她做的事情。
但直到今天,艾迪还不知道火灾是怎么开始的。
如果是她从桌上扫下来的蜡烛,或者是她从墙上撕下的灯,如果是卢克打碎的灯,或者这只是最后的恶意行为。
她知道她没有能力毁掉任何东西,但她还是毁了。
他们所做的一切。
也许是他让她生火的。
也许他只是让它燃烧。
到最后,这都不重要。
艾迪站在波旁街,看着房子在火焰中被烧毁,当消防队员到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拯救的了。
它只是灰烬。
又一条生命化为乌有。
艾迪什么都没有,口袋里连钥匙都没有。
它本来在那里,但当她伸手去拿的时候,它就不见了。
她的手伸向仍在喉咙处的木戒指。
她把它撕了,把指环扔进冒烟的房子里,然后走开了。
……
2014年7月30日,纽约
艾迪被树包围着。
夏天树林里青苔的气息。
恐惧掠过她的全身,突然间涌起可怕的感觉,她确信卢克打破了两条规矩而不是一条,他把她拖进黑暗,把她从纽约偷走,把她丢在离家很远的地方。
但随后她的眼睛调整过来了,她转过身,看到了树木之上的地平线,意识到她一定是在中央公园。
她如释重负。
然后卢克的声音在黑暗中飘荡。
“艾德琳,艾德琳……”
他说,她说不出什么是回声,什么是不受血肉和凡人形状束缚的神迹。
“你答应过的,”她喊道。
“我吗?”
卢克从黑暗中走出来,就像那晚那样,从烟雾和阴影中走出来。
一场暴风雨,装在皮肤里。
我是魔鬼还是黑暗?
他问过她一次。
我是怪物还是神?
他不再穿着那套光滑的黑色西装,而是像她第一次召见他时那样,一个穿裤子的陌生人,一件苍白的束腰外衣开到了喉部,黑头发蜷曲在两鬓上。这是多年前的梦想。
但有一件事改变了。
他的眼睛里没有胜利的神色。
它们已经失去了颜色,苍白得几乎是灰色的。
虽然她以前从未见过这种阴影,但她猜这是悲伤。
“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他说。
“如果你愿意做一件事。”
“什么?”她问道。
卢克伸出手来。
“和我跳舞吧,”他说。
他的声音里有渴望,也有失落,她想,也许这就是他们的结局了。
一场比赛终于结束了。
一场没有赢家的战争。
所以她同意跳舞。
没有音乐,但没关系。
当她握着他的手,她听到了旋律,柔和和抚慰在她的脑海里。
确切地说,不是一首歌,而是夏天树林里发出的声音,穿过田野的风发出的安静的声音。
当他把她拉近时,她听到塞纳河上传来低沉而悲伤的小提琴声。
他的手滑过她的手,耳边响起了海边的潺潺流水声。
交响乐已经响彻慕尼黑。
艾迪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听到了维隆的雨声,洛杉矶休息室的铜管乐队的铃声,以及透过开着的窗户吹散波旁威士忌的萨克斯风,荡起的涟漪和波纹。
跳舞停止。
音乐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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