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田法始自京西汝州,渐及于京畿﹑京东﹑河北等路。括取天荒﹑逃田﹑废堤﹑弃堰﹑退滩﹑淤地﹑湖泊等,抑勒百姓承佃,强征公田钱。
要知道,宋朝的基层官吏,基本上没个好东西。王安石变法失败,一大症结就出在基层官吏借法谋求私利。扩田法一出,瞬间演变成了一场官吏狂欢。管你是好田坏田谁的田,说你是荒田你就是荒田,不服?不服弄死你啊。确山县为催索公田租钱﹐先后杖死良民千余人,就是要你田,不给你就去死。强盗也就抢你粮食抢你钱,官吏直接拆你房子夺你田,这年头官吏比匪狠。说来令人难以置信,鲁山县全县土地﹐全部都被括作了公田。这可是整整一个县的土地!
扩田法一出,京东、京西的老百姓算是没法活了。以前再怎么苛捐杂税,忍一忍,省一省,就过去了。现在被搞得一无所有,只剩下光秃秃一具身子骨。
如今的京东二路,端得是饿殍遍野,到处都是飘荡的流民。官府从前都把流民编进厢军,防止造反。可这一波实在太狠,若是把所有流民都编进厢军,不出一个月就能把国家财政给拖垮。
可以说不罢公田法,这场**就永无止境。即便罢免了坏法,如何善后也是个极大的难题。王庆清楚的记得,这括田所要到宣和七年才被废止,那时离靖康之难也就差一年多了。
不过,事情要分两面来看。公田法的横空出世,对百姓来说乃是灭顶之灾,就山寨而言,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宋风善懦,如果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谁也不肯冒险去落草造反。奈何公田法就玩得太过了,一棵树,你把树枝砍了、把叶子拔了、把树皮剥了,只要天有阳光地有水,它就能活。可你若是把树根给挖了,便活不成了。公田法就是在掘百姓的根。人无心不活,树无根必死!
众好汉早就习惯了讥讽朝政大骂奸臣,一个个面目狰狞,呲着牙,咧着嘴,边饮边骂,好不痛快!
王庆等骂得差不多了,敲敲桌子,又是一声长叹:“小可只是一介武夫,没本事救天下百姓于水火中。承蒙诸位兄弟不弃,拥我为山寨之主,在下惶恐之余,亦自砥砺,鞭策自己励精图治,把梁山建设成混乱世道里的一方净土。谁知昨日与王伦兄弟游了一趟梁山,所见所得,实戕吾心。”
林遵听了大惊,问道:“贤侄所见何事,乃至如此心灰意冷?”
王庆便把昨天游山所见之事,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一遍。
其实喽啰们的生存状态,都处在头领眼皮子底下。只是好汉们忙着喝酒吃肉打熬气力,哪有余暇去关注喽啰们的饮食起居?
当听到山上绝大多数人住着漏风的房子,冬天穿着薄薄的单衣,只盖一层单薄的被子,连虚弱的老人也概不例外。好汉们沉默了,许多人都低下了高昂的头颅。
王庆慨然道:“咱们绿林中人,喜欢说个杀富济贫。可大家伙回头看看,咱自家人尚且饥寒冻馁,谈何扶危济贫!”
王伦问道:“哥哥,若让喽啰也如头领一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山寨花销必然超支。”
王庆暗暗点头,孺子可教。先把问题高标准化,把喽啰向头领的生活标准看齐,王庆在这个基础上降价,便不会显得太突兀。毕竟绿林也有着根深蒂固的阶级观念,头领就该和喽啰拉开差距,都一样喝酒吃肉的话,上下尊卑岂非乱套了?朝廷有许多方法划分阶层,在绿林就简单得多了。
“王头领多虑了。我无意让喽啰也享受头领的生活标准,只是在最大限度内,让他们能够吃饱穿暖,活得舒坦些。”王庆黯然说道:“寒有衣,饥有食,这本是人最基本的需求。若连这最基本的条件都达不成,我梁山就算纵横天下又有何用?”
张荣出身贫寒,对底层百姓的贫苦心有戚戚然,当即朗声说道:“寨主此议最好,喽啰也好,妇孺老弱也罢,他们既然投奔山寨,便是自家亲人。俺们作头领的,理当让下面的兄弟吃饱穿暖。寨主有何计划尽管施行,钱财不够时,俺把全部家当捐出来。”
王庆忙道:“是山寨的事,如何动用兄弟的私财?此事万万不可。”
张荣闻言大笑:“哥哥,俺是个光棍,一人吃饱全家不愁,攒许多钱财何用。这钱能给弟兄们多置办几件冬衣,盖几间不漏风的结实屋子,不比烂在屋里强?”
“说得好!”杨金豹拍着桌子叫道:“山寨里的父老兄弟饥寒交迫,却让俺天天吃酒喝肉,好不亏心。再兴,去把财帛都取了来,咱把家财都捐了,给弟兄们置衣盖房。”
杨再兴喜滋滋的应了一声,拉着罗延庆就往外跑。
有这两个猛将开头,一众头领都闹开了,纷纷嚷着要捐款捐物,把王庆看得是目瞪口呆。他本意只想制订个计划,改善下山寨喽啰的生活水平,谁想惹动了这伙好汉的豪气,竟演变成了一场闹哄哄的慈善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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