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王庆带上了王伦,在山寨里四处溜达,体察民情。
其实他胸中有一大套整顿山寨的计划,但他深信一句话: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在作任何变革之前,都需要去深入浅出的了解大环境。
实地的考察之后,他发现山寨离着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美好生活,差了十万八千里。
头领们确实吃得饱、穿得暖,三天一小聚,五天一大聚,喝得醉生梦死,聊得意气风发,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但这种豪迈痛快的生活,仅限于头领和小头目。
王庆走逛了一天,目光主要着落在底层喽啰身上。时值寒冬,山上朔风冷冽,温度很低,他穿了三四件衣服,兀自觉得冷风刺骨。
喽啰们却大多穿着单衣。
驻守要塞的喽啰们,就像木头桩子一样矗在风中,有时一阵冷风吹过来,直刮得他们双手抱肩,瑟瑟发抖。
他们的手大多冻僵了,又红又肿,勉强的抓着兵刃,哪有力气挥舞?
伙食同样糟糕。
王庆私下问了许多喽啰,除了逢年过节,大伙通常一天只吃一顿午饭。当兵的还能吃个温饱,家眷老小便只有一点食物。
也有开荤的时候。若是寨里劫得了肥羊,也会杀鸡宰牛,大摆筵席,犒赏三军,可具体分配到个人,便只有手指大小一块牛羊肉解馋罢了。
一说起上山落草,最初印象便是阮小七发自骨髓的憧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论称分金银,异样穿绸缎。”直到昨夜,王庆也把这当作是绿林人的生活状态。
可设身处地的转了一圈,他悲哀的发现,快活受用的仅仅是山寨头领而已。基层的喽啰们,生活标准并不比平民百姓强多少。需知在王安石变法之前,大宋百姓还是十分富足闲适的。
王伦作为陪同考察的头领,一直在观察王庆的脸色。从一开始的兴致盎然,渐渐面沉似水,最后愁眉紧锁。这位新寨主颇有些与众不同,上任伊始不去和武艺高强的头领套交情,也没有去粮仓钱库计点仓储,反而在观察山寨最底层的喽啰,以及几乎没有用处的老弱妇孺。
这让他有些看不懂了。
王伦最初也是个很善良的人,但是人善被人欺。残酷的现实磨灭了他性格中的仁善,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
他早已忘记了满篇论语,所言无非一个仁字。
王庆嗟叹了片刻,提议去喽啰及家眷的住处走走。王伦自然没有异议,带头领路。
喽啰们的住房很分散,遍布梁山,并没有规划出一个合理的住宅区。
一路看过去,大多是些简陋的木质房屋,年久失修。
王庆走到一间房屋前,道:“王头领,咱们进去看看?”
王伦笑道:“哥哥,这屋住的是杨老六,他是举家投的山,老娘和浑家都住在一起。山寨里有婆娘的喽啰不多,便是小弟也孑然一身,老六倒是个有福气的汉子。”
王庆呆了一下,道:“婆媳住一间屋里,有些不方便吧?”
王伦苦笑着说:“哥哥,这年头能有间遮风避雨的屋子住,已是十分好了。”
王伦点头称是,上前敲了两下门,一个大汉穿着件单衣,打着哈欠把门打开,他揉了揉眼睛,这才惊慌失措的拜倒在地:“寨主,王头领,小人昨夜多喝了几碗黄汤,头疼欲裂,已向队副请了假,非是擅离职守。”
王伦冲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滚起来,罚你也用得着寨主亲自走一遭?”
杨老六见说,脸上明显轻松了许多,谄笑着请二人进屋里坐。
王庆抬步进屋,见房子还算宽敞,可是除了两张大床以外,连件像样的家具也没有。一个身躯佝偻的老妪蜷缩在大床一角,身上只盖了一张薄薄的毯子。
老妪视力似乎有些问题,模糊看见两个人进屋来,睁着眼看了多时,这才啊的一声,爬起来给王伦行礼:“王头领,可是老六犯了错?头领念在他粗莽无知,饶恕他一回吧。”
王伦苦笑着摇摇头,道:“嬷嬷,你不要多心。这位是咱山寨的新任寨主,王庆哥哥。老六没犯错,哥哥是来体察民情的。”
老妪愣了一愣,道:“林寨主的位子也让人抢了?”
杨老六脸色大变,连忙喝道:“娘,你不要乱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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