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孝霆不假思索,答道:“所谓圣人之言,即是道,道无常无形,在于人心,存之实,失之虚,取天地万物,补世间不足,故圣人之所以是圣人,皆因洞窥天地世间万物之理,诚所谓不凡则圣,平凡之人,不凡之处,皆曰圣人。”
王掌柜一旁听的频频点头,只是默不作声,孙员外笑道:“好大的口气,依你之言,平凡之人只要有不凡之处皆可以成为圣人?”
张孝霆答道:“道,在于人心,并不是圣人说什么都是圣言,古人云,补不足而损有余,平凡的人,心中存道,此乃圣人之圣。”
孙员外听完,笑着点点头道:“嗯,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见解,不简单。”
站在一旁的王掌柜向前一步笑道:“那东家如果中意的话就把他留在小少爷身边,再过几个月可就是乡试了。”
孙员外看着张孝霆道:“王掌柜向我举荐你做我小儿的伴读,我见你有些见识,你就留在府中吧!一会让李管家给你安排住的地方,再给你做两套衣服。”
张孝霆拱手作揖道:“谢员外,孝霆定当竭尽全力督促少爷,不敢有丝毫懈怠。”
孙员外笑道:“嗯!好,到时我还会自助你些银两,让你去考试。”
张孝霆大喜过望,跪下道:“谢老爷。”
当日张孝霆就在李管家的安排下在府上住下了。
次日,张孝霆穿了新衣服,来到少爷的院子门口。只见一个眉清目秀,脸上有些稚气,和自己个头一样高的少年正拿着书在院内阳亭内默背,似乎没有发现张孝霆的到来,张孝霆站在门口细听。
只听小少爷正在背中庸里面的哀公问政,只听他背道:“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人道敏政,地道敏树。夫政也者,蒲卢也。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尊贤为大…尊贤……。”背到此处忘记了,皱着眉头思考。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亲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天下之达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达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达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及其成功,一也。”
大声背诵者正是张孝霆,少年见有人背出下半段,不禁“咦”一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少年站在院门口向自己微笑,只是打扮的像个书童,少年放在手中的书籍,走下阳亭,看着张孝霆问道:“你是谁?你也会背中庸?”
张孝霆走进院内,来到少年的身旁,拱手作揖道:“我叫张孝霆,是员外叫我来做你的伴读。”
少年一看张孝霆举止不俗,并且把中庸背的那么熟,心中钦佩,笑道:“我叫孙康,今年十五岁,你呢?”
张孝霆笑道:“痴长你一岁。”
孙康笑道:“既然如此,我就叫你孝霆兄吧!”
张孝霆惶恐道:“不可,我只是一个伴读,少爷您错爱了。”
孙康见张孝霆如此,只是不依,笑道:“古人云,同道者皆友也。你我有缘,前两天我听我父亲说要替我找个伴读,也省的我烦闷,今日孝霆兄来,颇有一见如故之感。”
不知不觉间二人你来我往,相谈甚欢,时而哈哈大笑,时而严肃探讨,谈话之中,二人也相互彼此了解许多,越聊越投机,当孙康得知张孝霆也要去参加乡试之时,不觉大为高兴,二人相约,一定携手并进,一同上榜。
每日二人都在阳亭见面,一起读书,时而辩论,时而谈笑,颇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尤其是张孝霆,从没有如此开心过,从没有像这些天畅快淋漓,这里没有放牛,没有担心母亲会拿着棍子找来。
不过孙康却发现张孝霆每次来都只带一本大学,要么就是书页卷皱的旧书,孙康何等聪敏,知道张孝霆经济拮据,买不了那么多书,于是孙康经常将自己的书借给张孝霆。
这一天孙康拉着张孝霆的手笑道:“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张孝霆道:“什么地方?”
孙康神秘的道:“跟我走就是了,保证你喜欢。”
张孝霆不明就里,只能被他拉着,孙康带张孝霆穿过几个回廊,绕过几个拐角,就看见前面有一间单独的二层小楼,孙康指着小楼道:“就是这。”
张孝霆走到楼下,上面有块匾额,上书“勤学楼”,门是锁着的,孙康笑道:“走,进去看看。”说着上前摸出钥匙开门。
张孝霆好奇的跟在孙康的后面,当孙康打开门的一瞬间,一股浓烈的书香扑鼻而来,那种香味,是从没有过的浓烈香气,让人一下沉醉其中,张孝霆睁大眼睛,却被眼前的所见惊呆了,只见屋子里面摆着密密麻麻的书架,书架之间只能容一人通过,每个书架上都放满了书,张孝霆情不自禁的走近,眼前全是书,这是自己这辈子看到的最多的书了。
张孝霆不由惊叹道:“老天爷,哪里来的这么多的书。”
孙康略显得意的道:“这是我爷爷的书,现在是我的了,你看这些书籍都是分类的,这里是诸子百家,这里是四书五经与经史子集,这里是农业水利,这里是医药百草,这里是野史杂记,楼上还有。”又拉着张孝霆来到楼上,孙康饶有兴致的介绍着。
张孝霆抚摸着一排排摆放整齐的书,吃惊的道:“你爷爷真厉害,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书。”
孙康笑道:“这还不简单,你要是喜欢,你可以天天过来读书,以前都是我一个人,天一黑我就有点害怕,现在好了,有你在我就不害怕了。”
张孝霆激动道:“我真的天天可以来吗?”
孙康坚定的道:“那当然,以后这里面的书你可以随意翻看。”
张孝霆道:“太好了,你我以后天天过来。”
自此,二人几乎天天过来看书,互相指点,谈笑风生,时间一久二人似乎忘记了主从关系,俨然成了兄弟。
这一天,张孝霆无意中在书架上发现一本书籍,看起来很古朴,书名叫神农药典,张孝霆随意的翻看着,里面只是记载着毒虫,毒草之类的,有些名字张孝霆听都没听过,更不说去理解了。
张孝霆将神农药典放回书架,只见孙康在一边道:“你为什么要考科举?”
张孝霆看着孙康笑道:“为了不让爹娘再辛苦了。”
孙康叹口气道:“我爹让我跟他学做生意,可我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料,我就是喜欢读书,天下学子读书不就为了做官嘛!所以我也想去做官,做个对百姓有用的官。”
张孝霆笑道:“我相信你一定会是个好官的,如果我们俩都能考上,一定要做个好官。”
孙康豪情满怀的道:“一言为定。”
张孝霆也露出坚定的眼神道:“嗯,一言为定。”
就这样,二人互相勉励,互相扶持,时光荏苒,距离乡试的时间只有十几天了。
张孝霆忽然响起,这段时间都没回家看看,前段时间大哥还来找过自己,说爹娘甚是思念,要他抽空回去看看。
于是张孝霆向孙员外告假回家看看,孙员外这些天看张孝霆勤勤恳恳,心里也颇为喜欢,也就准予他回去看看,另外孙员外还叫王掌柜从柜上支了十两纹银给张孝霆。
张孝霆万分感激,又来和孙康辞别,孙康拉着张孝霆的手,不舍的道:“早去早回,路上小心,到时咱俩一起进考场。”张孝霆道:“嗯。”
辞了孙康,张孝霆回到住处,打了个包袱,寻思自己出来这些天都没有回家看看,这次回去一定给爹娘大哥二哥带点东西,于是去了亳州城最好的布店香衣斋给爹娘和二哥大哥各扯了几尺布料,让他们每人都做身衣裳。
又寻思着,以前没钱买书,没少敲诈老爹的酒钱,想到这,又去酒楼给老爹买了几斤好酒。这样张孝霆一手提着酒,一手提着扯的布料,背着包袱,心里喜洋洋的走出亳州城,向石碾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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