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泽白云斋!忍众大大失职,是酿成此番祸乱的重要原因,汝等必须负起责任来!半个时辰内,务必核实吾等推论的真伪,将结果呈到我面前!”
“另外,从现在开始,所有可用力量全部撒到富士川一线,不计成本不惜代价,我要时时掌握福岛军的动向!”
“在下,在下将亲自攫取情报,就算甲贺众全军覆没,也誓将情报送回!”
“九郎!高松殿下!迅速传令全营戒严、实行宵禁,所有人在各自帐内待命,不得外出!同时令辎重营马上开始埋锅造饭,将饭团、草料统统分发下去!”
“遵命!”
“藤员!你迅速调度安排信使,分别提醒甘利备前守领内、踯躅崎馆和御殿场城方向,以便其等早做打算!”
“在下领命!”
“昌丰,你对此处最为熟悉,可敢随我一起沿着釜无川—富士川向下侦查一番?”
“义不容辞!”
“诸位,无论如何,吾等既然提前谈查出了福岛氏的诡计,一切便尚有挽回之机!时间紧急,诸位各做准备吧,拜托了!”
此时,南部町内,不同于白日热闹喧嚣的繁盛景象,此时已化为一片修罗地狱。
民町内,到处是一堆堆的血肉,残肢断臂散了满地,尸体层层叠叠,满地是鲜血,一股股血腥味中,还传来一阵阵呻吟和哭泣声。
原是穴山氏军阵所在处,更是这幅地狱画卷的核心。连绵数里的战场上,尽是死尸、旗指物、武器。虽然局部还有着心怀悲愤的武士组织起附近足轻,形成大大小小六七个激烈抵抗和厮杀的漩涡,但在数千福岛军沉默的冲刷下,这些漩涡最终越来越小、化为无形,被深沉的夜色和漆黑的人潮吞没。
终于,随着最后一声濒死前的悲鸣,夜色中的战场再次平静下来。为首的大将收起太刀,胡乱抹了把脸上血污,穿过战场,大踏步朝前走去。
只看那大将身长七尺、面黄睛赤、形容古怪,一路走来,途中的福岛军不拘士卒武士纷纷瞩目行礼,不是福岛氏总大将、高天神城城主福岛左卫门尉助春却是何人!
福岛助春一路找寻到战场边缘,看到数十名精锐武士环绕护卫的中年僧人,方才停住脚步,低头行礼后恭敬道:
“此番大破穴山氏,全赖雪斋大师神机妙算。虽可惜走脱了敌首穴山信友,但大局已定、无需顾虑!”
这中年僧人纵然身处尸山血海中,一身黑衣却是滴血未沾,听了福岛助春的恭维,其却是毫无反应,依旧望着远处的福岛军军士,将投降的穴山众赶到了数处分割管理,追赶失去主人的战马,对伤重的敌方或友方补刀杀死,口中念佛不止。福岛助春对于僧人的无视也毫无抱怨,只是恭敬得站在其身后等待。
良久,僧人终于念完佛经,方才朝着福岛助春略微点头示意道:
“方外之人,本不该在于红尘缠扰。但贫僧既受上总介大人(今川氏辉)重托,也不得不造下杀孽,只能超度一番,散去这里的怨气。劳烦左卫门尉殿下久等了。”
“大师慈悲之心实在令吾等敬仰!如今穴山氏一败涂地,甲斐门户大开,还请大师继续教授在下如何行事。”
“上总介大人只命贫僧助左卫门尉殿下击破穴山氏、打通北上之路,剩下的事情就由殿下自行决断了,贫僧体弱难行,就留在此间的浅间大社为殿下祈福吧。”面对福岛助春的讨教,僧人长念一句佛号,淡然拒绝,随后不顾福岛助春挽留,自行朝着东边而去,身边护卫的精锐也是毫不犹豫跟随上去。
福岛助春在这油盐不进的僧人面前处处吃瘪,心中恼怒却不敢表现出万一,只能陪着笑脸随侍在旁。只因这僧人正是被公认为智多近妖、不可开罪的今川氏军师太原雪斋!
提到日本战国,便必然会提起织田信长与今川义元;而提到今川义元,便不可略过其背后的“黑衣宰相”——太原雪斋。太原雪斋本名不详,其出身显赫非凡,其父庵原左卫门尉是今川氏重臣、骏河国庵原一带的领主,母家兴津氏同为骏河国横山城一带领主,并掌握着骏河的海贼众。其自幼聪慧、早早便寄身佛门,修成高深佛法,先后在骏河善德寺、京都建仁寺修行,后来在今川氏当主今川氏亲的多次邀约下才出山,并担任今川氏亲五男芳菊丸(法名檀岳承芳)的佛门师傅,带领其修行。
其后十余年内,今川氏亲及其长子今川氏辉两代家主接连死去,太原雪斋看到了檀岳承芳出头的机会。其就立刻开始为他的弟子扩充势力。在檀岳承芳还俗并改名今川义元,正式加入夺嫡后,太原雪斋为其说服朝比奈泰能、濑名氏贞、关口氏广、由比助四郎、大野彦四郎等家中重臣,成功在花仓之乱中击败竞争对手,将今川义元推上家主之位。
此后,太原雪斋终生扶持今川义元,以自己的才干把今川家的势力推至最高峰,得以与邻近大名分庭抗礼。他在军事、政治和外交上都有非凡的成就,更是一手缔造了著名的甲骏相三方同盟,令今川义元能毫无后顾之忧得经营其上洛计划,就连当代名将武田信玄和北条氏康都对太原雪斋敬重有加。然而,在太原雪斋死后的短短五年时间,今川义元便兵败桶狭间,不但自己身死,也因为葬送了大批家臣,最终导致今川家的衰亡。
因此从某个角度来看,太原雪斋在世时,今川家几乎没有失败的战绩,一路高歌最后到达了全盛期。
“贫僧虽不能同行,但还是有只言片语可以赠与左卫门尉殿下。”看到福岛助春一路上恭敬如一,太原雪斋临行前还是开了尊口。
“左卫门尉殿下虽有五千众,但海上航行和夜渡富士川已折损不少,加上此战消耗,只怕现已不足三千之数了吧?殿下总不能指望靠着这三千疲惫之师攻破踯躅崎馆、全取甲斐吧?”
“因此,左卫门尉殿下击败穴山军就已足够了,剩下只需一路慢慢行军、稳扎稳打,大张旗鼓摆出威胁踯躅崎馆的态势,武田全境人心涣散之下,御殿场城外的平衡便会打破,武田信虎必然大败。如此以来,自然一件大功轻松到手。”
“左卫门尉殿下可要记住,汝等只是偏师。虽是一记妙手,却从来不是胜负手,最后分晓永远落在御殿场城下、双方主力之间,不要忘记本分,盲目坏了大局!”
听到太原雪斋逐渐严厉的提醒,刚刚大仇得报、志得意满的福岛助春心中大为不服,竟然克服了对于太原雪斋的强烈敬畏,大着胆子出言辩解道:
“可,可是,此战过后,穴山氏已无再战之力,从刚才审讯战俘的情报也可知晓,甲斐全境可用之兵已全部被武田信虎搜刮一空,最多只有百十人一伙的地头豪族。然而,就连穴山氏这一西部旗头都是这般松弛可欺,吾等虽然疲惫不堪,但对付更逊一筹的乌合之众还是手到擒来。如何不能直取踯躅崎馆,为上总介大人的大业立下头功!”
看到平时畏惧如鼠的福岛助春居然敢顶撞自己,太原雪斋却是出奇的没有生气,只是深深看了其一眼,平静道;
“方才已经说过,贫僧任务已了,一番临别赠言左卫门尉殿下不必放在心上,尽可自专。那便提前预祝左卫门尉殿下武运昌隆、立下头功吧!”说罢,便直接带着本家护卫自行离开。
片刻后,打扫完战场的福岛军在福岛助春的约束下重新开始沿着富士川北上。听着背后沉重急促的行军脚步,太原雪斋却涌现出一丝古怪的笑意。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上总介大人明显不是长寿之相,到时,这位左卫门尉殿下明显会支持玄广惠探公子(玄广惠探是今川义元的庶兄,也是其后来的竞争对手,有着其母福岛氏的背景,福岛助春自然会支持其)。吾言尽于此,任何人都挑不出过错,便让汝等好好吃个苦头,也好给芳菊丸(今川义元)减少点麻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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