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前天一下子就被带走了三个当家男人,这个打击对李师道一家来说是无比沉重的,现在,二十五岁的李师道成为了这个命途多舛的家庭的唯一顶梁柱。
夕阳西下,李家站上空升起一缕缕炊烟,鸡叫狗跑,外出劳作的村民也开始陆续归来。
“哥哥,吃夜饭了。”
脚步声从后面的院落里传来,一个穿着灰色襦裙的青涩女子走了过来。
这就是李师道的妹妹李十音了,时年十五,单薄的身子,苍白的脸颊,虽然长的不错,但是太瘦弱了些,正处生长发育期,营养却又跟不上,还得长期劳动,瘦弱倒也正常。
李师道点了点头,对少女笑了下:“晚上吃什么?”
少女笑笑道:“当然是小米啊,还有一只山鸡和一条兔子,黄来哥送我的,他跟李过今天上山打猎了,打了五只鸡和三个兔子,入秋的兔子上膘了,肥得很,走!”
“黄来哥?”
好耳熟啊,李师道想想道:“李自成给你的?”
少女点头道:“对啊,就是他嘛。”
李师道这才想起来,李自成小名黄来儿,诨名黄来僧。
“走吧,进去吃饭。”
李师道收敛心神,随李十音回屋。
回头看着这个单薄的少女,李师道心里也不是滋味。
再过一个月,造反的固原边军和高迎祥的起义军就会席卷延安府,再过三个月,史无前例的恐怖灾难就会降临陕西全境,那个时候,我该怎么带着你活下去……
桌前坐定,上面摆的是一盆小米饭和一锅鸡肉。
山鸡虽然好吃,但因为烹饪手法有限,加上没什么调料,闻起来很腥,李师道是一块也吃不下去,李十音因为哥哥刚刚挨打卧了病,想着给哥哥补身体,连连往李师道碗里夹肉。
“这……”
听着肚子里发出的响声,李师道不动声色干了。
“道子!黄来叔被打了!你快去说说情啊!”
一碗饭还没下肚,院子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焦急的呼喊,随后一个跟李师道差不大的高大男子飞一般冲了进来,边跑边气喘吁吁道:“艾举人那个畜牲,把黄来叔吊在街上打!”
李十音大惊,起身道:“艾老爷又去找黄来哥讨债了吗?”
来人身材高大,相貌英武,穿着一身脏兮兮的灰衣,头发藏污纳后,用一根竹簪扎着,眼下已经入秋了,脚上却还是一双草鞋,两个大脚趾漏在外面,活脱脱一副乞丐模样。
这便是李过了,李自成的侄子,今年二十七,比李师道大两岁,比李自成大六岁。
听到李十音发问,李过道:“那还用说?我早就想杀了那狗东西!”
李师道深吸一口气,起身不动声色道:“艾举人跟晏子宾私交甚切,不要胡说,万一被人听了去,要吃官司。”
因为四下没外人的缘故,李过也不肯闭嘴,先是一巴掌甩在桌子上,大骂道:“说了又怎样?是,他的确有恩于黄来叔,黄来叔也确实欠了他的钱,可犯得着把人吊起来打?”
“杂种东西,老子迟早连他全家杀个干净!”
一通杂七杂八骂了,便端起桌上李师道那碗没吃完的饭,也不顾是李师道吃过的就狼吞虎咽起来,道:“上山打了一天野食,水米未进,饿死咱了,不急,吃完再去救黄来叔!”
“你吃着,我先过去看看。”
抓起墙角砍柴刀,李师道快步出了家门,朝县城寻去。
才进城门,李师道就听到了一阵起哄声,密密麻麻的人把路堵得水泄不通,隐约还能听到气急败坏的怒骂:“去年问我借了十两银子,如今本利该银二十五两,我数次索取,这黄来畜牲只说贫难,没得还我,杂种东西,不是皇帝后裔哩?!”
“当初是看你死了爹娘可怜才借与你,想着你一向重情义讲信用,不想却是看走了眼,你这猪狗一样的贱胚子,也敢拖着本公的银子不还!给我打,别打死了就成!”
李师道分开人群钻进去,一眼就看到了被吊在柱子上毒打的黄来儿,年岁大约二十一二,相貌和记忆中的形象完全吻合,只是已经被打成血葫芦了,尖嘴猴腮的艾举人叉着腰站在不远处,一边厉声咒骂黄来儿,一边指挥家仆狠狠的打。
三四个家仆轮番上阵,拿起鞭子把李自成打了个半死不活,不过李自成也不简单,愣是一句话没说,更别说张嘴求饶了,只是任凭艾举人的家仆施暴,一双眼睛充满了深邃。
就那么看着艾举人,眼神仇恨又不屑。
艾举人勃然大怒,突然就不骂了,抿着嘴不说话,随手从家仆手里取过鞭子,对着李自成劈头就打了下去,不顾斯文道:“你这个孽障,是不是有异心?是不是想害我?”
李自成也不说话,任凭艾举人鞭打。
李师道正要上前,旁边一人却道:“小哥不要出头,艾老爷是有功名在身的举人,候补的知县事,要是中了进士,将来少说是个府台,连县尊都敬他三分,谁得罪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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