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
“盯好喽就行,然后再好生查查他们底细,我就不信……”
“卑职明白。”
魏进忠与这番子谋划了半天,其实马车未停,一直在路上行驶。直到贾比过来提醒,车队即将要进济南城了。
“魏爷,復成信的王掌柜带着人在齐川门侯着您呢,卑职已打发了人去接头。”
“嗯,”魏进忠回应了一声,然后又对番子说:“就先这样吧,你自是去办就行。”
“是,卑职告退。”
————
復成信王家已在济南替魏进忠安排好了一栋别业,就在大明湖畔。
进了城的一群人虽然没有大张旗鼓,但一路来还是颇引人注目。不消一个时辰,济南城的百姓几乎都知道了,这位新晋宠宦,代替上两个祸害山东的陈增、马堂,大摇大摆地进了济南城。虽然这个魏爷好像还没做啥天怒人怨的坏事,但也不能抵消百姓对朝廷派来之矿监税使的憎恶。
有路人、小孩手里已经抓着烂菜叶子打算朝他们丢去,只是一看随护左右的全是东厂和锦衣卫的番子,吓得立马把手背在身后,然后头一埋,降低存在感,就当别人看不见他。
魏进忠自然不会在意这些人怎么想他,他在马车里闭目养神,脑子里盘算着,接下来见那黄克缵,他该说什么。
他们一行往大明湖走,而黄克缵办公的地方在城西南的巡抚都察院司。但此刻他并未呆在都司,而是在都司附近珍珠泉旁边的白云楼。此泉左右为溪亭泉和刘氏泉,与珍珠泉一道汇入濯缨湖,流经百花桥,再注入大明湖。
其实他喜欢来这里,所以常常驻足白云楼,凭栏而坐的他,眺望冬景中的珍珠泉。望着眼前这一片美景,往日里种种案牍劳形、朝乾夕惕皆能抛之脑后,哪怕只是片刻。
今早,他看朝报,知宣大总督杨时宁上请陛下——宣大因荒歉而欠饷,陛下紧着催发京的各省直逋欠,并勒限催征完解。
随后督抚又以大同灾荒请赈,陛下又命以漕粮八万石赈之。然而各部会议,都言有三事应先解决:一穵运之难、一估折之重、一扣抵之速。户部议接运脚价按照嘉靖三十一年事,于军饷动支粮,每石折银七钱算(税粮有漕兑、解运、军储三种)。俟年丰,作四年陆续扣还(军储粮)。
山东今年一样遭灾,但情况在北方几省当中,还算尚可,尤其逋欠催征比以往顺利不少。只是他不愿说这全是因为卖棉花的功劳,以他赋补了田赋。他魏进忠不过是投机取巧,并不是真正为百姓着想,只是想他自己多捞一点。
黄克缵深知宦侍秉性,贪婪、残忍、阴晴不定,陈增、马堂就足以证明。他魏进忠一个混子出身的半道阉人,就能比陈马两人高尚?而且他今日来济南城,想必就是为他而来,其实见他一面也无所谓,就看看那厮到底想做啥。
然而山东即便逋欠催征的不错,但跟宣大一样,都缺粮。市面上米价见天看涨,而官府也无力抑制米价。黄克缵同样为此忧虑,他有想过行平粜之术,只是那需要很多粮食才行。
“要是能从南方调来些粮食来就好了……”他自是希望如此,只不过现实却于之相距甚远。先不说南方有无余粮,就说运输如今只有依靠海运,但季节又不合适,远水怎能就得了近火?
当然,他也知道王家手里有粮,偌大一个山东,不只一个王家,像他这样的商户太多。就算腾空一个王家的存粮,估计市面上都有人吃得尽。再进一步,就算整个山东平粜,米价暂时降了,也不能保证别省的粮商就不来吃进山东的低价粮。
黄克缵摇头叹息一阵,他如今也无更好的对策,而缺粮目前恐怕也不止是北方缺,尤其当下还是严冬,又青黄不接。这般下去,只会形成一种局面——贫苦之人,真正能活过这个冬天的,十不存一;城市平民,能活下来的唯十之二三;也只有那些家境殷实之人,或者干脆就是市井无赖、混混,背靠陈增、马堂这样的,坏事做绝之人能活。
讽刺啊!这年头好人活不长,坏人却能长命百岁,世道如此,官道就好了吗?还有一个不郊不庙不朝的皇帝,不理朝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大明,怕不是离亡国不远喽……”黄克缵心中苦笑。
又抬起头,看看眼前这如诗如画的珍珠泉,他暗忖,这样的美景还能看几年?二十年,三十年,还是四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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