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祥宫里,万历爷看着太子朱常洛,看着他义正言辞地说太监收税万万不可。
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淡淡地愧疚——若自己昨天真是走了,这孩子肯定会被盈朝众正给忽悠瘸了,大明亡国,不远矣。
之前以为这孩子呆呆傻傻的,又换不了太子,只能放弃。
但万万没想到这是一只藏着尾巴的狐狸。
虽说稚嫩了些,但总还能看到一丝希望。
朱翊钧打定主意,只等着朱常洛开口说把矿税之责交与文官,就那自身近三十年的沉痛经历,好好给他上一课。
可不料得朱常洛并不开口,说完了矿税不能让太监收之后,就闭上了嘴巴。
“依长哥儿之言,可是让百官兼了这矿税之责?”朱翊钧等不及了,直球问道。
田义听了,连连点头。若是今日陛下能退一步,改换主持矿税之人,过几日再找个万历爷高兴的机会,劝他把矿税裁撤,倒是可能。
“百官政务繁忙,怎能身兼多职?”朱常洛依旧反对。
“太监不行,百官不行,难不成要朕亲自去收税?”
万历爷看朱常洛不接球,嘴里面酝酿了半天的教导之语没了着落,心下烦闷,急道。
“父皇陛下亲镇中央,日理万机,又怎能去管税收小事?”
朱常洛依旧摇头,像是个拨浪鼓。
这就不是个人事问题,而是个制度问题。
“那莫不是只有派你,才能充盈内库?”朱翊钧急了,口不择言。
朱常洛心中点头:赶紧把我这太子废了,派出京城吧!
嘴上却不敢答应,只得跪下口称愚钝无能。
“哼!”
朝中之事大抵是这样,按说朱翊钧早已习惯,大家都知道某些事情有问题,也都知道需要改。
自己想出个主意来,内外百官都有一万条理由反对;
但要让他们真拿出个主意解决,却一个个都往后缩。
逼急了就上疏称病请求退休,还不能答应,答应了自有一群人说这大臣重要,意图挽留。
史书上再记上一笔,皇帝昏庸,大臣只得请辞。
“田义,让沈先生拟旨,皇太子朱常洛代朕亲巡,理天下矿税。”
昨晚还龙精虎猛的,不能今天就装病吧?我看你怎么办。
朱翊钧心中腹诽,存心试探。
可他不知,朱常洛心中早已经乐开了花,面上还要装得一副委屈相。
确实挺累的。
太子不急,可自有太监急。
田义听得皇帝陛下之言,连忙跪下。
什么太子是国之基本,直说国本一动,天塌地陷一类难懂的话。
朱翊钧翻来覆去的就一句,让朱常洛代朕亲巡天下矿税。
争来执去,直把朱翊钧真火都逼了出来,心中早把试探忘得一干二静。
又想起来方才陈矩对他的言语。
朱翊钧:“太子不孝,父亲病重,仍寻欢作乐。”
田义:“太子乃国本……
朱翊钧:“太子私练刀兵,意图谋反。”
田义:“太子乃国本……”
……
最后还是宝刀出鞘,跳起来准备砍了田义,田义也不慌张,依旧在那儿说。
到最后差点儿真把田义砍了,才有小太监急忙跑出去,把消息传递给了内阁元辅沈一贯。
沈一贯也是老泥瓦匠了,一句“皇帝亲巡,礼仪繁琐,需从长计议”,就解了殿中朱翊钧、田义二人斗牛之围。
等到朱翊钧喘着粗气把宝刀归鞘,才想起来,自己要揪出尾巴的小狐狸,还安安静静、委委屈屈地在那说自己多么多么无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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