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太太情知张成的心里充斥着感动，她的眼圈也跟着红润了。春曦的心里也觉得感动。在上海滩的珠宝行业领域，所有人都知道曹太太是军师，张成是先锋。

曹太太收住了眼泪，笑道：“这就对了！”

春曦趁机转移了话题，道：“楼下的那个张沐阳准备加盟我们曹家商行！刚才，他已经跟哥哥说起了这个话头。”

曹太太听到这里，看了一眼张成，问道：“你可打听清楚了赵沐阳的来历？”

张成道：“上次大少爷给我打了个电话，告诉了赵沐阳的事情。今儿，他来了之后，我就很留神他的一举一动！刚才，他也没有告诉我准备加盟的事情。我反倒猜忌了半天他的来历！”顿了顿，道：“这些天，我打听了认识的熟人们。大家都知道他是个新来的老板。具体的情况都不清楚。”

曹太太道：“依照他的说法，他的父母都是做小本买卖的老实人。他从这里的大学毕业，一门心思的准备做珠宝生意。上次，他卖给穆家的那串珍珠项链竟然是唐代杨玉环用过的首饰！我和老穆问过那串项链的来历，他告诉我们，那串项链是他家里祖传下来的！我一直很怀疑他的说法。”

张成道：“依照太太的看法，您觉得那串项链是怎么来的呢？”

曹太太端起桌上的青瓷盖碗茶，放到唇边抿了一口，道：“我猜，他肯定是从古墓里弄来的！并且，这件事情没有惊动过家里！否则，他的父母怎么可能一直安心的做小本买卖呢！这岂不是透着奇怪？”

张成道：“太太言之有理。那小子的说法确实很可疑。不过，我看他人还算老实……毕竟是刚从大学学堂里出来的！”

曹太太道：“所以，对于他想要家门我们曹家商号的事情，我们必须慎重！万一他是竞争对手派来的探子，我们岂不是引狼入室！这件事情先放着！”

张成道：“我也是这个主意。我们毕竟不知道他的底细。”

春曦听到这里，觉得母亲和管家实在有些多虑了。按照他的判断，他确实认为那串古董项链是赵沐阳盗墓所得。可是，他那么做的目的很明确……准备为生意筹集本钱。事情就是如此的简单。偏偏母亲和张成都想多了。可是，他也不便多言，免得引起母亲和管家的误会。毕竟他不当家，事情也轮不到他做主。这会儿，他趁着母亲不注意，翻看着桌上的账本。刚看了几行字，曹太太就夺了过去，合上插着梅红笺的账本，对张成道：“账本都仔细收好了！”

张成看了春曦一眼，发现春曦正气鼓鼓的瞪着那些账本。他忍住嘴里的笑，把账本捧在了怀里，随即便出了那间会客室的门。曹太太专心致志的喝着枸杞芽茶，看也不看春曦。

春曦道：“妈！你竟然要我跟着管家学做生意，你为何不让我看家里的账本？好像我是外贼一样！你和管家都要加倍防着我！”

曹太太放下那只青瓷茶盏，站起身，走到窗户跟前，推开半扇棕漆刻花木格窗，眺望着外面华灯粲然、熙攘繁华的南京路。她幽幽的说道：“我让你跟着管家学习交际应酬，没有让你干涉家里的财政大权！我岂能猜不透你的心思？你和苏细烟肯定正发愁将来的吃穿用度呢！她既然已经嫁做人妇，总不能一辈子赖在欢喜月戏班子里吧？”

春曦听到母亲的解释，心里不由得冷笑了起来。原来，母亲的心里竟然是这种想法。春曦当即反驳道：“妈放心！我和细烟肯定不会用家里的一分钱呢！我们肯定会自食其力的！细烟照旧在戏班子里做戏，为峨眉春夫妇赚钱！峨眉春肯定要管着她的穿衣吃饭的！另外，我打算去报馆里应聘，当新闻编辑！反正，我们的活路多得是，肯定不会用家里的钱的！”

曹太太听到这里，简直不敢相信春曦竟然准备当主编自食其力了。街上，一个小商贩正在卖五颜六色的。很多小孩子围站在跟前，叽叽喳喳的讨论着。曹太太眼瞅着那几团轻飘飘的，道：“你说的话什么时候有过分量呢！你刚才说，你和细烟没有花家里的一分钱！你们在香港三年，吃穿用度都是哪里来的？你自己摸一摸良心，你刚才说的话是不是放屁？”

春曦的脸上火辣辣的，道：“我毕竟是曹家的二少爷，即便花了家里的钱也是天经地义的！大哥在法国留学三年，他的吃穿用度肯定要比我花费的多！妈真会说话，偏偏拿着我当靶子！”

曹太太道：“可你大哥毕竟是一门心思干正经事儿的！他要是也像你一样的不三不四，我怎么可能供着他去法国留学呢！虽然我们曹家不缺钱，可我也不能眼瞅着钱白白的打了水漂吧！”

春曦委屈的道：“妈又不是没有看见！我拿回来了响当当的香港大学的文凭！我哪里浪费光阴了？妈就是偏向，就知道宠着大哥！这会儿，你是宠着大哥大嫂两口子！我反而成了外人了！”

曹太太看到春曦气鼓鼓的模样，忍不住笑道：“你瞧一瞧你，脸拉的那么长，就和马脸一样！我告诉你，手心手背都是肉！”

春曦道：“但愿妈能心口如一！谁不知道妈是个老江湖，手段老辣，城府颇深！我和细烟岂能是你的对手？”

曹太太回转身，一手撑住窗台，道：“我看你和苏细烟的能耐大着呢！我要是个佘太君，苏细烟就是个穆桂英！你没瞧见那天她的那个威风劲儿！竟然泼辣的在文契上签字画押！她简直是巾帼英雄！她真的能配上我们曹家二少爷！俩人真有夫妻相！”

春曦忍不住反驳道：“妈说的真好听。当初，我哪里能想到你会突然间杀到曹家！简直都把戏班子里的人吓坏了！等我赶到的时候，你早就逼着细烟签字画押了！”

曹太太板着脸，道：“什么叫我逼着她？分明是那个小狐狸精心甘情愿的！她和峨眉春夫妇巴不得能签字画押呢！放着你这么好的人才不嫁，她还准备嫁给谁呢？难道准备嫁给天王老子玉皇大帝？”

春曦听到母亲说的很不堪，实在懒得再和母亲抗争了。他转身走了，嘴里嘟嘟囔囔的。曹太太没有搭理春曦。她独自立在半开着的棕漆木窗前，眼瞅着南京路上的如梦繁华，心里感慨万千。曹文嘉已经不在了。守着寡的曹太太经常会在午夜梦回之际，想起她和文嘉曾经的夫妻恩爱，举案齐眉。每当这个时候，她的心里其实是极其孤单，凄凉和悲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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