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元符三年,益州城中月光皎洁如霜雪,透过那一折淡粉杏花落在溪边的少女红晕的脸颊上,疏淡的幽香随风而氤氲在她的鼻尖,只见她挽起素色广袖,纤手拨弄花灯,将花灯放至河面,随着粼粼波光而远去。
此时正是花朝佳节,女儿们都携着玩伴祭花神,放花灯。当然少不了要系丝帛条儿。这一簇樱花之下,聚了不少豆蔻年华的女孩,她们提着用柳条编的花篮儿,手捻一枝海棠,从皓腕中取下桃红的丝布条,轻轻绑在樱花枝上,双手合十祈祷,柳叶眉间浅藏羞涩。抬眸之时,秋波澜澜,忽而一对花衣蹁跹的双飞蝶,少女执着一把新素的芙蕖出池的团扇,意欲扑了来玩耍,却只见那花蝶忽起忽落,好似与她逗乐一般,不肯靠近她的身边。
少女浅浅一笑,蹑手蹑脚,一路跟着蝶儿往溪边去了,眼瞧它们就驻立在樱花枝头,团扇一扑,却是扑了个空,好不扫兴。
少女已是香汗淋漓,从袖中摸出一条鲛绢来将汗擦了,欲回了去。怎料樱花树上现出一个花衣人来,只瞧见这人一身紫青花衣,脸色煞白,皲裂的脸皮上渗着黑色的血,咧嘴一笑,登时显出那一寸獠牙来,将少女吓得不轻。
曾听得母亲说这益州城一个月前出了一个“花衣嗜血女尸”?专吸食少女的血,那少女想到这,嘴唇不住地颤抖,再不敢看她一眼,就要跑回去。岂料这女人飞身下来,挡住她的去路,就要吸她的血。忽然翚斯飞瓦的屋脊上出现一个水墨色长袍的大侠,他头上束着白玉冠,脚下登着绀色皂鞋,背上背着一把长剑,右手往后一摸,抽出那寒光凌冽的宝剑,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这大侠脚下若生疾风,踏向花衣嗜血女尸,长剑一挥,女尸的头颅已然滚到地下。大侠捡起这涌着血的头颅,用白布包了,转身欲走。少女叫住了他,娇柔问道:“敢问大侠是?”
“益州苏旸。”?那大侠留下一句话,便轻然而去。
翌日清晨,百姓起身开始作工之时,经过?城门,见到一个头颅垂挂着,定睛一看,那头颅不正是出自花衣嗜血女尸的么?
“好,真是大快人心,这女魔头终于死了!”
“你们看那,牌楼上站着的不就是苏大侠么?是他替我们除害了!”
苏旸立于牌楼之上,衣袂飘飖,百姓皆跑到牌楼之下高呼赞美道:“苏大侠不愧是天下第一大侠,请受尔等一拜!”
苏旸慌了神,一跃而下,扶起众位百姓。只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能为益州除害,也是我的福气。”
“苏大侠果真是我们益州的骄傲!”?在一片称赞声中,苏旸欢欣地仰天长笑。
忽而脑后被人扇了一掌,正欲发怒之时,回头只见是颐和客栈的掌柜陈玉珂,陈玉珂叉着腰瞪他,苏旸心想:母夜叉又要使出“狮吼功”了。
陈玉珂将账本往桌子上一拍,两颊渐渐红了起来,鼓起气来,就是一阵吼骂:“苏旸,你一天天的不干正经事就知道在这里天马行空、想入非非。你不过就是区区一跑堂的,干什么整日做这些大侠梦。我告诉你,你可是我花了钱请来的,你要是不想干了,趁早跟我说,我马上把这个月的月钱发给你,让你滚蛋!”
苏旸擦擦嘴边的哈喇子,恭敬地向陈玉珂作了一揖,痛改前非道:“掌柜的,我再也不敢了。你说你要是辞了我,我上哪呆着去啊?求求掌柜的,高抬贵手,不要让我卷铺盖走人,二狗子给你作揖赔礼了。”
桌底下冒出一个顽童来,对陈玉珂道:“嫂子,你可不要相信他的鬼话。他什么时候说话算话了,只要你转身一走,他立马就又开始做他的大侠梦了。”
苏旸揪了一揪顽童的耳朵,啐道:“郭小米,哪都有你的事啊,我警告你少管闲事,哪凉快哪呆着去!”
“行啊你,苏旸,长本事有能耐了哈!”陈玉珂暗怒瞪于他,苏旸讪讪地缩回了手,挠挠头道:“掌柜的,我就不是那个意思,你千万别误会了。我是叫小米回房好生歇息,客栈里鱼龙混杂的什么人都有,你说我这不也是为他好么,你说是吧,小米?”苏旸靠着郭小米的肩,差点把他压死,郭小米推开他道:“你想压死我啊!我回房去了,懒得理你!”
刚走了两步,郭小米停下脚步来朝陈玉珂道:“嫂子,你可千万不要轻易饶过他喔!”
“郭小米,你欠揍是吧……”苏旸就要取鞋子打他,却被他做了一个鬼脸,蹦蹦跳跳跑回房去了。
“掌柜的,我……”
“愣着干甚么,客人都等着上菜呢,还不快去!”陈玉珂大吼一声,这气势犹如翻江倒海,虎啸龙吟,连吃菜的客人都被她吓到,但随后就不当一事,这样的情况对那些老顾客来说早就是见惯不怪了。苏旸垂着头,匆忙跑进了厨房,哪还敢停在那里被她教训啊。
陈玉珂抽起账本,一边往账台上去,一边碎碎念叨:“也不知我招你进来干嘛,一天天不学好,老是跑到茶楼里听人说书,听了就听了,还老是把自己想成武功盖世的大侠,尽做白日梦。也不帮忙招呼客人,气死我了,真是……得扣你工钱不可,哼……”
苏旸探进了厨房,火烟弥漫,呛得他直咳嗽,好不容易睁开了眼,就见厨子方子牛在挑着灶台下的火堆,问道:“方子牛,你干啥呢?干嘛弄得厨房乌烟瘴气的。”
方子牛放下挑火的钳子睁着被烟熏红的眼睛,轻声道:“还不是掌柜的,买了一麻袋儿的劣柴,不就弄成这样儿了嘛。”
“你说掌柜的也真是,给我们吃的穿的差点也就不说了,这柴怎么能买劣质的呢。”
方子牛揉了揉眼睛,又继续拿钳子挑着柴木,火渐渐大起来,才没有了那么多黑烟。“你又不是不知道掌柜的,她为人吝啬,连个胭脂水粉啥的都不给自己买,还在乎柴啥样啊?”
“噫,算了算了……你的菜炒好没,客人那边都等着上菜呢,你不麻利点儿,仔细又被掌柜骂。”
方子牛将羊肉翻炒好了,装盘道:“行了,拿去罢。别让客人等着急了。”
苏旸瞥见锅上还残沾着一片肉,故而伸手去拈,扔进嘴里吃了,这一吃果真是肉香弥漫,回味无穷,咽完了还要舔一舔手指。苏旸赞叹道:“噫,好吃。”
方子牛得意地笑了一笑,道:“能不好吃嘛,要是不好吃,我又怎么能胜了你,当这个厨子呢。”
“那是我退位让贤的,再比一次,我未必就会输给你了。”苏旸瘪嘴道。
只听见外堂传来陈玉珂的吼叫:“二狗子,你在磨蹭什么呢,客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菜到底好没好!”
“好了,好了,我马上来。”苏旸朝外堂朗声喊了一句,又对方子牛道:“行了,兄弟,我上菜去了,你继续努力,把菜炒好。”
“去罢。”方子牛拿起葫芦瓢舀了一勺水来洗干净了手,又继续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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