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颖城已经连续二十多天没有放过晴了,雨水连绵不断,下得会颖人心头郁闷又胸中火起。
偶有一两次,阳光切开云层和雨幕,半遮半掩地向蝼蚁众生现出一小块澄蓝,雨脚也配合地收束起来,几至渺无。会颖人就迫不及待地、纯朴地误以为,这是老天要开眼了,雨天要过去了。
可是,才刚一转身,就发现老天又桀桀怪笑着变了脸,雨点重新密麻麻地点滴凄清起来,仿佛一个善于做戏的老妇,一边捏着帕子掩面而泣,一边却又瞪了一双带笑的眼睛,喜乐乐地偷窥那些被愚弄的人。
发现上当受骗的会颖人就开骂了,说老天爷为老不尊,就一老顽童,喜欢捉弄人,爱玩恶作剧。
自古以来,有骂的就有劝的,那些劝的人就说,这事能怨老天么?命运之手,本就翻为云、覆为雨,变化无常,谁人若非要妄揣天意,可不是自寻无趣,自讨苦吃么。
雨水就在这样人声抱怨谩骂之中,滴滴答答的每日敲打着临水坊的屋檐,让可心几乎夜夜失眠,偶尔得梦,也是湿淋淋的挂满雨珠和泪珠。
每日打烊后,独自躺在临水坊二楼的土炕上,无法成眠。秋雨,是她摆不脱的噩梦,她总是会在雨声想起几年前的那个九月,也是这样绵延无尽的秋雨里,也是这样断人肠的雨声中,她的父兄作别了他,上到前线与雪国作战,从此一去无回。
哥哥可歌临去时,留给她一支哨笛。哥哥告诉她,夜深时吹响它,哥哥多远都能听到。
夜很冷,很孤独,可心伸手从枕下摸出一支短短的哨笛,可心将耳朵慢慢附在哨笛上,似乎可以从中听到父兄温暖的声音。
可心披衣坐起,斜倚床头,悠悠地吹响了手中青色的哨笛。
细雨之中,二殿下闾丘闵幽正披着蓑衣,顶着斗笠,牵马行走在空旷的北大街上。
忽然,小黑顿了顿,支愣着耳朵好似听到了什么。旋即,小黑脚下的节奏变了,它开始踢踢踏踏,倒像是一边快乐地舞蹈,一边碎步行进。
二殿下闾丘闵幽侧耳听去,薄风微雨,隐然有笛音传来,柔和温暖。他不禁微讶,于是放松缰绳,随着小黑,迎着笛声,缓步行去。
可心放任自己的笛声越窗而出,与窗外的各种之音相和相伴,互诉衷肠,然后,再听着它们手挽手迈向远途。
父兄该在路途的另一端,等候这些声音的到达吧。
有风声、有雨声进入笛音,还有檐下风灯悬着的风铃声。
咦?好像多了一些陌生的声音呢。
可心又仔细听去,嗯,是多了一种浑厚的铃声,还有”得得”的马蹄声。
可心突然听出,那”得得”声正是那匹小黑马的蹄音,而那有力的铃声,当是系于马颈的铜铃声。随马蹄声、铜铃声一起而来的,还有那个黑衣少年的足音,那足音轻盈如蝶,在这雨夜翩然而至。
二殿下闾丘闵幽驻足在临水坊外,仰头望着二楼黑暗的窗户,风灯微茫的光映射着他的脸,坚定和迷茫在他脸上横竖交织。
笛声低缓沙哑,不悲不喜,音符之间如老熟人般相互问候,殷勤温润,渐渐地,鸟醒了,树醒了,石头醒了,山泉醒了,阳光穿过树叶倾泻下来,一切恬淡安宁,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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