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时,冯秋难上山去搀扶婆婆回来,老太太一如常日,进屋后便净手上香,低声叨念一句:
“十九年零八天了。”
冯秋难扶婆母在椅上坐下后,方试探地轻声说:
“娘,居妹妹从你说的日子,猜出了我们的家世。”
老太太声色不动地抬眼看看居灵,一句话未说。
冯秋难又说:“居妹妹说他在豫州见过一位老人,很像公爹。”
老太太啊的一声,眼睛睁得很大,一动不动地看着居灵,过了好久,忽又回颜一笑说:“姑娘怎么知道像他?”
居灵故意装成漠不关心的样子,平平静静地说:“当时我们正在一家告老的吏部侍郎府中,围歼赣江二鬼,忽然来了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英雄,高个,浓眉大眼,连腮胡子。自称是新建张神武,因赣江二鬼谋夺他祖传的真武剑谱,罗织罪名,系狱论死,后率二百骑,驰援辽东,为高人所救。见面没说几句话,便和余忠恕交起手来,余忠恕被刺中胸口,临死时说了一句‘一指天南’,……
老太太不等居灵把话说完,突然问:“姑娘出身什么门派?”
居灵说:“五毒教。”
老太太又问:“五毒教与二鬼因何结怨?”
居灵明白了老太太的心意,笑笑说:“与二鬼结怨的不是五毒教,而是我这位兄弟。”
老太太上下打量着包世仇,疑惑地问:“你兄弟?”
居灵说:“他是辽东七义包七爷的遗孤,与二鬼有不共戴天之仇。”
老太太点点头,又问:“姑娘还能记得真武剑法的一招半式吗?”
居灵微微一笑说:“我约略记了几招,只能照葫芦画瓢。”说着,以指代剑比划了几下。
老太太笑笑说:“这招灵蛇戏龟第五手有点谱儿,一指天南呢?”
居灵说:“我只看见像一团旋风将余忠恕裹住,杖影中七点亮星形如北斗……”
老太太猛一探身抓住居灵左手,两眼紧盯着居灵厉声问:
“什么杖影?为什么是杖影?”
居灵一时失口追悔无及,只得实话实说了:“伯母,我本不想告诉你的,伯父他右腿残废了,使得是一根拐杖。”
老太太狂喜过望,一掌击在身旁的小茶几上,咔擦一声,将茶几打掉一角,站起来一把将居灵搂在怀里,周身颤抖,泪如泉涌,不住喃喃地说:
“孩子,你说得对,是他。是他。老头子,不枉我们母子等了你十九年,瘸腿何妨,只要活着,活得英雄,顶天立地。“
包世仇和居灵,甚至冯秋难,谁也没有想到老太太这么刚强,大悲不颓,大喜不乱,心思缜密,气节可钦。
定更以后,包世仇和居灵越过横桥向北飞驰,未交二更,进入高陵,在西街路北找到了城隍庙。街上暗沉沉寂静无人,城隍庙大门紧闭,庙门东侧有座土地庙,小门半掩,门旁飘动着一滩纸灰,好似刚死人,报庙烧的。包世仇推开土地庙门,进去后绕过那半间房大小的供殿,站在后墙角一堆砖石上,向空荡荡的城隍庙院内张望。这座土地庙外门与城隍庙院墙一齐,供殿缩在城隍庙院内,月光下,城隍大殿沉寂无声,前廊西侧云房内无灯无火,阗无人迹。
居灵小声说:“赖家的人还未到。”
包世仇点点头,仔细看了一会儿,又运功谛听许久,才和居灵越过土地庙后墙,向城隍大殿飘去。
大殿前廊颇为宽敞,顶上两根横梁,下面四根明柱,夜风习习回旋廊下,透衣生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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