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世仇还在琢磨如何再向别人打听,忽听身旁有人说话:
“癞狗子为什么不去请丹大夫治治?”
另个人说:“丹大夫给人治病,不给狗治病,何况是条癞狗崽子?”
包世仇为了找“清风明月”,对这小镇上的一切事事物物都大感兴趣,一听说有一位敢于不买癞狗子帐的丹大夫,立即向人们询问丹大夫,不料一提丹大夫,竟无人不知。
丹大夫名叫丹雪梅,家传医道远近驰名,医寓叫回春堂,卖方不卖药,三间门脸,面南临街,房前一围齐肩花墙里,两株东西分立的老梅树下,铺着一条白石甬路,清净幽雅,令人忘俗。丹雪梅大夫每日巳午未三时应诊,天近申初,医寓里还有人在大声说话:
“……久闻丹大夫医冠当世,老朽才辗转千里,登门求医,怎可草草一问,便拒之门外呢?”
声音尖厉,略带沙哑,包世仇觉得有些耳熟。
另一个清朗的声音平静地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不才力所不逮,尚请见谅。”
“丹大夫墙上这块金匾,明明写着‘济世活人’,何言行之相悖也?”
“此乃先父所谕,不才平生凛遵,从不少违。惜乎心有余而力不足耳。”
“丹大夫这么一说我这病是不治之症了?”
“天下精于歧黄者如恒河沙数,不才焉敢妄言。愚见老先生年事已高,应清心寡欲颐养天年。”
尖声音陡然提高了调门儿:“我就好喜这个调调儿,与你何干!”
清朗地声音也放大了嗓门儿:“那就另请高明。”
房门一开,从屋里闯出一个矮小身影,包世仇一看,是池中物,不用说,定是来求医治护女莲的毒,池中物好像气蒙了,觉得有人在前面挡路,伸出左手便推,包世仇手里正提着代冯秋难买的一瓷罐面酱,借势一偏身蹭了池中物一袖子面酱,气得秃妖小眼睛一瞪,刚要发作,看清是个土里土气的乡下人,以为是来求医的,使劲一甩袖子走了。随后走出门来的丹雪梅看得清清楚楚,这个看似土气的小伙子,明明已经躲过了池中物那一推,却故意倒出点面酱蹭在池中物的袖子上。更令人惊奇的是他并没显出什么身法,只是随着池中物的手掌向旁一迈步,盛面浆的小瓷罐一歪,只倒出一点点面酱,却全蹭在池中物的袖口上。可笑这个出名难惹的玉门双妖,吃了哑巴亏还不知是怎么回事。
包世仇听了丹雪梅方才那几句话,大生好感,看这位受人称颂的名医,秀眉朗目,面若傅粉,看人时面带微笑,使人如沐春风。
丹雪梅见包世仇凝视无语,以为他不好意思启齿,便笑笑问:“你要看病吗?我可以晚一点走。”
包世仇也笑笑说:“我媳妇病了,让我来看看大夫在不在家?”
丹雪梅看了他一眼说:“你是外地来的吧?我常年在此,从不他去。”
包世仇撒谎撒拧了,忙笑着搭讪了几句,丹雪梅也没在意,招呼一声,从屋里走出一个十五六岁女童,关窗锁门准备离去。
包世仇回到张家,天色尚早,居灵先告诉他老太太果是张神武结发之妻,然后,拿出那张纸条给他看,包世仇见笔力苍劲,有唐人风骨,但猜测不出是什么人写的。他告诉居灵,池中物来找丹雪梅治病,癞狗子请来个八指和尚给儿子治病,一口水治好了癞狗崽子的手。池中物求医,是居灵意料中的事,倒是那个八指和尚能解五毒教的毒,大出居灵意外,想不到这个不出奇的小地方竟有出奇的高人。居灵反复想了很久,海内用毒只有五毒教与赤身教两家,此处虽距阴山较近,但赤身教解不了这种毒。难道这和尚来自天竺?……
包世仇看居灵百思不得其解,便说:“那和尚告诉赖家父子,今夜子时去城隍庙许愿,其中也许有鬼,我们去看个究竟。”
冯秋难说,城隍庙在河北面高陵城内两街,庙院颇大,香火很盛。包世仇问丹大夫家住哪里?冯秋难说住在泾渭交汇之处。自古泾渭二水一清一浊,交汇后仍互不混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丹雪梅结庐于此大有深意。
包世仇对居灵说:“那丹大夫看起来很像女人。”
冯秋难扑哧一声笑了:“他本就是女人,为了看病方便,特意穿着男装。”
居灵说:“那又何必呢?”他在苗山长大,到今天还不大了解中原习俗。
冯秋难说:“人家是未出阁的大姑娘啊。”
这又大出包世仇意外,门当泾渭交汇,日对清浊分明,四十许仍待字闺中,这个丹雪梅绝非凡庸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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