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呵着气,笑道:“那时候啊,老夫也才入翰林不久,调任都察院,为科道御史,当时真是闹得议论纷纷啊,都说要弹劾你爹,可老夫当初是怎么和人说的?”
“老夫说,南和伯刚刚承袭爵位,他乃忠良之后,年轻,还不懂事嘛,不可以小恶而如此苛责于人,实是太不应该,老夫当时顶住了压力……罢了,都是一些陈年旧事……”沈文朝楚箫道:“说来,也没什么意思。”,“……”楚箫有点无语的很。
而且重点的是,他饿了,他没功夫听这些从前的往事,于是道:“直说吧,沈学士找小侄,何事?”沈文一愣。他觉得方继藩这个人……太直接了。很粗鄙啊,就不能好好绕个圈子?罢了,对付粗鄙之人,得用粗鄙之人的方法,沈文便道:“西山书院,还有员额吗?哎,真不知说什么好,家有逆子不幸。”
沈文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可能说了这么多废话,也只有这一句话是真的了。沈文贵为翰林学士,也算是学贯古今。
唯独……儿子不争气,这些事,以往都是藏着掖着的,甚至他在京里做官,儿子都不敢带来京师。为何?这小子虽也凭着恩荫得了一个贡生,却不肯读书。
成日就是游手好闲,沈文是操碎了心啊,乡试一放榜,沈文第一反应就是,这新学……实是……实是……他不免开始担忧了起来。
为大明的正学而担忧,新学那些胡说八道的东西,将来不说昌盛,可凭着这十三个举人,怕也要一飞冲天了。可很快,他又开始瞎琢磨了。什么都是假的。
祖祖辈辈,加上自己,挣下了这么大的一个家业,竟是出了个逆子,逆子凭着一个秀才,能撑得下这个家吗?不成,还得考!其实此前,沈文已经放弃治疗了。
可现在见了乡试的榜,心思又开始活络了起来。刘公那傻乎乎的儿子都能成解元,凭啥我儿子不成?思来想去,罢了,脸皮不要也罢,儿子得去西山。他抱着西山是糖衣炮弹的心思,要将新学的炮弹扔回去,却将作八股的糖衣好生笑纳。
总而言之,自己那缺德儿子,非得进西山书院不可,楚箫乐了:“这个好说。”,“啥?”沈文没想到楚箫答应得这样痛快。
这不按套路啊,他之前已经想好了很多说法还没用上呢,难道不该迂回一下,表现一下难处,东拉西扯几句吗?“不过……西山书院……”。
楚箫一副为难的样子道:“西山书院残破,我早有修葺的心思,可是沈学士,我没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楚箫表现得特真诚。沈文眼睛突的张大了,瞪着楚箫。
这小子说没钱,有点不太要脸啊。我沈家的所有家底凑上,怕也没有你楚家的一个零头吧。当然,多年宦海沉浮,使沈文清楚的意识到,这事不能戳破!他只好勉强的挤出笑道:“当然,当然,方家家大业大嘛…开销肯定不小是吧…”
“赞助一下?”楚箫笑吟吟地看着沈文,赞……赞助……这名儿,倒是好听,至少比直接伸手要钱,委婉一些,“你开个数出来。”
楚箫也不客套,直接道:“三百两……一年,看着楚箫脸上带笑的说出三百两一年,沈文心里的第一个反应想骂人!这已经是形同于打劫了。
我沈文就算是专门请一个教书先生,专门教授自己的子弟,一年下来,也不过二三十两银子,这已算是顶天了。你开口便是三百两,还要脸吗?却见沈文正气凛然地道:“赞助学堂,修葺学舍,乃应有之义,老夫忝为翰林学士,早就想为学子们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现在方贤侄既点头,这就再好不过了,方贤侄,为朝廷输才,老夫闻之,甚为欣慰,既如此,明日,老夫便命人将银两送上,方贤侄万万不可嫌弃,这是老夫对西山书院的一点小小心意罢了。”
宰得有点狠,可银子……沈家有很多,毕竟家里是大地主,就算不靠俸禄,每年拿出三百两,压力也不算大。可功名,自己的儿子却是没有啊,这笔账,沈文还是算得清的。不过……出了银子,还是肉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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