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冒着大雪,去镇上陈百发的福寿行,买了一叠黄纸,一枝狼毫毛笔,一包朱砂。
陈百发掌柜笑嘻嘻地要价四个大洋,好说歹说,打了七五折。
“小哥,你可千万别说出去,这价贱得我都不好做人了。”陈百发痛心疾首,转而又奇怪地问:“这些都是道士画符用的绝佳材料,小哥,你这是?”
陈青只是“嗯”了一声,懒得解释。
记忆中,这个死胖子陈百发=真·抠的一批,除了卖冥器耗材之外,还兼做殓尸生意。现在的世道并不太平,时不时会有断腿残脚的死人,苦主家属或者朋友,为了让死者体面的走,便会找人缝合尸体。
整个县城,就只有陈百发有这个绝活,缝脸缝脑袋,接腿接胳膊。
也幸好,尸变似乎只发生在三羊镇,不然的话,陈百发的生意将会淡上许多。
见陈青不愿多说,陈百发也不觉尴尬,只是提醒道:“小哥,这画符手艺,讲的是一个师承,借助天地灵气,镇邪禳灾,要是没有符箓加持,就不会得到祖师爷的认可,就是画得跟书上一模一样,也不济于事。”在他看来,眼前这个模样周整的少年,只是忽然来了兴致,学着旧书里的方法,有样学样罢了。
“知道了,”陈青扭头就走,还在心疼钱。
“小哥,我劝你还是早日回头,莫玩这些歪路子,虽然现如今这行当很挣钱,但年纪轻轻就钻到钱眼里可不好。”身后的陈百发继续苦口婆心。
瞧瞧人家这脸皮,陈青都要气笑了,这死胖子自己黑心烂肝的,卖的东西死贵,还装模作样充当好人。
回到和另两户共租的老宅院,陈青进屋,屏气凝神,唤出系统。
然后,一个巨大的符文出现在眼前。
这东西曲曲蜷蜷,笔划不下一百,虽然起笔,转笔,拐笔,提笔,杀笔,承笔,扣笔,收笔的一系列流程,系统都缓慢地展示着,但陈青还是在第三笔就画错了。
一来,毫无基础,二来,这符文与前世记忆里任何一种文字都大不相同,影视剧里的字符就像好几个汉字重叠而成,但系统给的净衣符文,简直了!真的简直了!
难画不说,还有一股子阻力,越到后来,越是觉得笔重千钧。
浪费了许多黄纸,才终于画好了三张,半拃厚的黄表纸,竟然用完了。
这时,肚子咕咕直叫,打雷似的,估摸着时间,已到了申时和酉时交替,也就是前世的17点左右。也就是说,从上午买回来材料开始动笔算起,整整用了四个时辰。
搜索了原主人脑中的记忆,陈青决定到包子铺买几个肉包子垫垫。
屋外依旧零星地飘着雪花,陈青拿起角落的油纸伞,拉开屋门。
一阵嘤嘤的女人哭声,灌入耳畔。
然后是一个状如破锣的男人声音,从隔壁屋子传来。
“花花哎,我的小宝贝闺女,爹也是为了你好,嫁到了刘家,你就是少奶奶了,吃香喝辣,天天吃羊肉烩面都行,”似是咽了一口唾沫,接着说道,“出门都有轿子抬,烦了不想坐轿,还可以骑驴哩。哪像现在咱们家,连个像样的棉衣裳都没有。”
那个女声哭着说道,“爹,你又不是不知道,刘祺少爷病得那么重,我嫁过去能好得了吗?万一没两天,他真的两腿一伸……”
“傻闺女,这话可不准说!”
声音渐渐小了。
提取对话里重要信息,陈青又搜寻了下记忆,哭泣的姑娘叫杨花姐,个头顺溜,皮肤白净,一张鹅蛋脸,眼珠子又大又黑,十分撩人,还有个弟弟,叫杨小七,刚刚十岁。父亲杨杏林,是个烂赌鬼,输光了家产,租住在三羊镇,跟陈青做了邻居。
至于老婆,早就跟一个小货郎跑了。
近日,镇上首富刘家壕的小子,身染重病,整日昏睡不醒,请了无数大夫,灌了数不清的药汤,都没有什么用。于是,有人出主意,找个姑娘冲冲喜,这病没准就好了呢。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杨杏林听说此事,就央求着房东两方面活动活动。房东也是个滚刀肉,乐滋滋跑去刘家,向刘家壕道喜,经阴阳先生掐指一算,八字还挺合的,于是找了个媒人提亲。
昨天下了聘礼,让杨氏父女准备准备,一日后就过门。
之所以这么快,街坊传言,那新郎病得厉害,像一滩子烂泥似的,搀都搀不起来,蛤蟆岭那个治百病的道士不知所踪,刘家怕夜长梦多,就急着操办婚事。
想到这里,陈青摇了摇头,清官难断家务事,又非强买强卖,只是可惜了杨花姐。这杨花姐算是镇上数一数二的俏姑娘,按前世的话说,属镇花级别。
不过说句丑话,她能进刘宅,一辈子吃喝不愁,未尝不是件好事,总比跟着赌棍父亲喝西北风强得多。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今天不嫁,明天指不定出啥意外呢。这乱世,穷人家出个俊俏姑娘,可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