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姑娘本来被这脑残少年气得满脑子浆糊,她天生个头高挑,其实不大符合这时代的审美观,虽然身材脸蛋俱臻上乘,但当年在唐门学艺时,也没少因为个子太高被人起过难听外号。今日这脑残少年胡言乱语,其实恰好戳中了她的痛处,不过当着人家亲长的面发作不得罢了。
但柯武这句话传入耳中,张大姑娘的满肚子怨气瞬息间烟消云散,只觉得内心里饱漾着一种说不出的甜蜜,让她忍不住想跳舞、想唱歌、想跳得高高甩飞镖!
再看面前这少年,虽然还是一样的脑残,但似乎也没那么好讨厌了。
见少年吃惊的张大了嘴,将眼睛缓缓移向自己,张大姑娘利落的点了点漂亮的小脑袋,朱唇轻启,微笑道:“看什么?他的确就是我这个长得比男人还高的女人的男人啊!”
柯武似乎听出了张大姑娘话语中呼之欲出的幸福感,转过头来与她相视一笑,只觉一切都在不言之中矣!
那少年又转过头看向柯武,佩服地伸出个大拇指来:“大哥出言不凡,一看便是英雄好汉!”
说着不禁仔细打量了柯武两眼,惊呼道:“咦!这位大哥真是貌比潘安,竟然生的如此英俊!比张家姐姐还要好看的多哩!”
张大姑娘的甜蜜情绪仿佛被一桶冰水冲的荡然无存,咬牙看向这小子:姥姥的果然还是很讨厌,让奴家有一种想拿他做飞镖标靶的冲动啊!
柯武这会儿倒是渐渐看出端倪来:这小子貌似还真不是在存心恶心人,多半是从小宠溺太过,太以自我为中心,情商有些偏低而已。
便故意摇摇头,做出看不起对方的表情,用不屑的语气说道:“切,果然是个毛孩子。等你长到我这般年岁,就知道你张姐姐是多么美丽动人的大美人了。”
一句话,张大姑娘的心情瞬间起死回生,眼眸中含着星星看向柯武,忽然觉得脑残少年说的也没错,柯郎的确长得比自己好看呀。
可惜脑残少年毕竟不是浪得虚名,他也学着柯武,大声“切”了一声,说道:“你可别当我什么都不懂,自古以来,哪有美人像张姐姐这般皮肤黑的。”
其实按柯武的眼光,张大姑娘的皮肤是比标准的小麦色还要白上一些,配合她高挑健美的身姿,非常富有青春与活力之美。可南宋的确是以白为美啊!如果说个子高是张大姑娘第二个痛点的话,排名第一的痛点便是微黑的皮肤了!所以脑残少年话一出口,张大姑娘便听见心中自尊轰然倒塌的巨响,她微微闭上眼睛,用全部意志力克制自己不要将手伸进暗器囊……
柯武叹了口气,怜悯的看了看脑残少年,道:“那你知道,你张家姐姐为什么皮肤黑吗?”
脑残少年瞪大了一双无知的眼睛,老老实实上钩:“为什么?”
“唉。”柯武长长的叹了口气,踱了两步,走到厅中,抬头看着客厅外湛蓝的天空,眼神深邃而幽远,曼声吟道:“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旦辞爷娘去,暮宿黄河边,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旦辞黄河去,暮至黑山头,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
他跳脱着背诵着几句木兰辞,先是激昂,继而悲慨,待背至万里赴戎机时,语气渐转低沉厚重,最后背至寒光照铁衣时,更是越背越慢,最后将一个“衣”字长长的拖出尾音……这时后面一帮老家伙都不出声了,所有人都看着忽然从刀客变身书生的柯武,眼前似乎看见了北国苍茫的寒气中,一个替父从军的女孩子咬紧了牙关,在战阵中拼命厮杀……所有人的鸡皮都炸了起来。
柯武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所谓艺不压身,高中时朗诵班没白参加啊……转头问脑残少年:“你知道我背的是什么吗?”
脑残少年听得脑浆都停止流淌了,呆呆道:“木兰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