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焜有些感伤,望着茶杯出神。
“你试着找过它吗?”王妧打断了他的遐思。
黎焜愣了愣,随后低下头,做出了否定的回答。
“那时候,我认为缘分天定。既然老天让它遇到我,又让它离开我,一定是因为我们缘浅,实在不必强求,失了风度。现在想想真是可笑。我做过短工,做过更夫,甚至曾经沦落到以乞讨为生,只因为读了几本书,得到王爷的青眼,就觉得非保持风度不可”
他用他惯有的平稳的语调说到一半,竟突兀地住了口。
王妧注意到,他捧着茶杯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他喝了一口茶,强笑道:“人呐,总不能和一只猫相比。人能够找到该走的路,吃尽该吃的苦,最后死在该有的归宿里。”
这下子,轮到王妧的心情变得激荡起来了。她的呼吸比寻常急促。
“离开南沼是你该走的路吗?”她问。
黎焜望着她灵慧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他一身的朝气消耗在年复一年的处理靖南王府的事务中,他入夜后的每一个梦都充满了惨叫、鲜血和尸体,花木枯萎凋零,人命贱如草芥。
他的内心不是没有过挣扎。但若他一走了之,任由毕生的心血毁于一旦,以求得自身苟延残喘,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离开南沼是王爷的命令,”黎焜开口缓慢而又谨慎,“但我不得不违抗这个命令,回到王爷身边。因为他现在正需要我。王爷会将我的行为视作背叛,我这一去,下场只有一个。”
王妧惊得几乎坐不住。她按着扶手,倾身向前。随即,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她坐直了身子,神态凝重。
“你要找的人为什么是我?”
她的疑惑很多,但这是唯一一个和她有关联的问题。
“因为你会相信我。相信我回到南沼不是出于私心,不是对王爷的背叛,而是我做出来的一个正确的选择。”黎焜想起她说的花木逢春、吐出新芽的话,不免露出一个微笑,“还因为我相信你,你一定会答应我的请求,帮我回到南沼。”
王妧觉得黎焜一定是疯了。
她为什么要帮他回南沼赴死?
“路就那里,你愿意走就去走,何须我帮?”她说。
“王爷不用等到我出现在他面前才做出论断,我回南沼的念头产生之时,他已经有了处决。”黎焜平静得像是在讨论一只蝼蚁的生死,“要杀我的人现在就在滁州,只要踏出南城门一步,我就会命丧当场。”
他顿了顿,又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随后一口气将他该说的话全部完。
“王爷的病体并未痊愈,而且这么多年来,王爷大权在握,早已不把任何威胁放在眼里。这一场阴谋,从段绮失踪,陈舞叛逆,丁美崭露头角,到王爷中毒,利用端王调离赤猊军、离间王爷和我,每一步走得又稳又准。你觉得,有这种心胸的人,谋算的又是什么呢?”
至此,王妧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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