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岱的三百两黄金装在一个木匣中,捧在怀里,模样略显滑稽。跟着楚玉鸿走了一段后,他转身问道:“你就这么搬着?不嫌重吗?”
“习武之人,这点分量还不算什么。”郭岱有些无奈地说道:“可我这辈子也没拿过这么多钱。按照最初设想,我们五个人分二百两黄金,每人拿四十两。但是消耗呢?日常吃喝用度不说,刀剑兵刃要更换、衣甲要修补、内外药散要补充,还有各种零碎花销。如果受伤还要另外请医用药,客栈住店、出行车马,打听消息的人情交际,处处都要用钱。四十两金子是多,但还不至于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更何况穷家富路?现在我一个人拿三百两黄金,一下子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处置。”
“当初我听卢老三说要买船出海?四十两黄金就够了?”楚玉鸿问道。
郭岱扯了扯嘴角:“卢老三的性子一向口无遮拦,兴许他还有些私藏,但如今人都死了,谁知道藏哪儿了。”
“这样吧,你跟我来。”楚玉鸿思量一阵对郭岱言道,然后转道去往别处。
两人来到一条清静街巷,周围都是大户人家的宅院,没有外面那些市集喧闹。沿街而入,来到一处院落之外,匾额上写着“广通钱庄”。
门外站着两名青衣仆役,楚玉鸿从袖中取出一枚银质令牌,上面带着星斗纹路。青衣仆役恭敬接过令牌,连忙将两人迎入钱庄。
经过前院来到待客厅,仆役给两人上茶,钱庄掌柜拱手相迎,对楚玉鸿说道:“仙长驾临,不知有何吩咐?”
楚玉鸿没有废话,抬手示意郭岱说道:“我这位朋友要在你广通钱庄存些钱财,我知道你们在各府都有驻点,甚至布局远达十万列岛。有我令牌作为担保,应该没问题吧?”
“这是当然。”钱庄掌柜看向郭岱:“不知贵客要存储多少金银?本庄开具票据钱引,凭此前往各地广通钱庄皆可取用。百两黄金以上需提前三天预约。”
“三百……不,二百九十两黄金。”郭岱试着问:“另外,能不能把十两黄金给我兑换成银两和铜钱?”
“没问题。”钱庄掌柜没有丝毫拒绝,叫来伙计当面计量黄金,开具票据。并且将其中十两黄金换成银锭和铜钱,毕竟这些才是寻常市井交易所用。
收好票据钱引,钱庄掌柜将两人送出门外,郭岱这才对楚玉鸿发问道:“你怎么知道有这种地方?”
“广通钱庄其实是朝廷所设,中境妖祸后,各地民生动荡不安,税赋难征。朝廷干脆开设钱庄,便于商旅往来,调动各地货殖产业。广通钱庄不仅可以存钱,也可借贷。”楚玉鸿说道:“有我的担保,你也可以借钱。存贷息差,这是钱庄的生财之道。个中细节另有许多妙处,眼下就不跟你多说了。你好好保管自己的票据,要是丢失了,你可不好找回。”
郭岱点头问道:“你的那枚令牌……如果不方便就不必说了。”
楚玉鸿也没有隐瞒:“这是我璇玑门的令牌,外出弟子凭此表明身份。”
郭岱发现楚玉鸿虽然很嫌弃那些利欲熏心的人,可他对世间通商趋利之道相当了解,什么海商、朝廷、广阳知府的明暗往来,说得头头是道。
“你们璇玑门很有钱吗?”郭岱问道:“我看你似乎也不缺钱。”
楚玉鸿看着郭岱的双眼,似乎要盯出些什么,然后才说道:“道法修行跟钱多钱少没必然关联,更不应受财色所惑。你今日所得黄白金银,说穿了无非几块铁石。我非是自命超凡,只不过用不着罢了。修为越深,越是明白钱财本质非是眼前金银。”
“那本质是什么?”郭岱顺着话头问道。
楚玉鸿一时语滞,但不见丝毫失态,直言道:“我尚在参悟途中……你如果没事了,那便回驿馆吧。”
“我还要去铁匠铺,买把刀和换身衣甲。”郭岱说道。
楚玉鸿来了兴致:“走,临漪城河西市集有刀剑行,我也想见识一下这市井气象。”
两人沿河而行,城中两岸时刻有渡船,来到河西市后走了一段路,便能听见许多铁砧锻打的声响,隐约能感觉到炉火燥热传出。
中境妖祸后,朝廷广招义勇,对民间兵甲限制大减。像临漪城这样的一府治所,自然有许多打造兵甲的店铺。放眼望去琳琅满目,各家各铺为争相较量,都陈列出最优秀的兵甲。路上可见有不少江湖武人,其中也有些修为不俗之辈。
郭岱擅使刀剑,这倒不完全是罗霄宗的传承,而是师父范青个人造诣,加上郭岱这些年行走江湖的自我摸索。虽然不敢说是武学大家,但也算独树一帜了。
而且与妖物厮杀不像比武,没机会拆解招式,拼得就是手眼身法。过去很多精妙招式变得全无用武之地,妖怪的要害也不一定跟人相似。
除了一柄雁翎刀,郭岱还买了一幅飞刀囊,毕竟现在没有罗家兄弟在旁掩护了,远近都要靠自己担下。
而衣甲则更为讲究些。郭岱不是军中陷阱的将士,不可能身披重甲去面对速度迅捷的妖怪。但面对妖物的獠牙利爪,单凭身法还是略嫌冒险。所以对他这种斩妖除怪的江湖人来说,最好的防身衣甲,要兼具坚韧、轻便、灵活,要是能抵御酸蚀火烧,甚至保暖防潮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能够打造此等防身衣甲的匠人,估计也不是寻常人等,郭岱在河西市集打听了一轮,才找到一家铺子。等他与楚玉鸿找到时,发现十几名大汉正围着铺子打砸叫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