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诂虽然没有明说王相到底是谁,但荀宁对此还是有所了解的。
王相,便是王安石。
熙宁七年年初,小官郑侠进奏《流民图》,时值熙宁变法的关键时刻,而辽国又是派遣使臣羞辱宋帝,强行要求割地。再加上,朝廷内部反对变法的皇亲国戚众多,由此王安石在四月份的时候,被罢免了官职。
“此为朝廷党争,种大人放心好了,我不会介入的。”
“不妨事,待你进入武学馆,将来取得武举进士以后,你便有资格进种家军任职了。”
种家军,由种诂父亲种世衡创立,世代经略西北,那里可是建功立业的好地方。
眼前的种诂虽然是个武将,可言谈举止之间,却能尽显他心细如发的安排。
从荀宁所熟知的北宋历史来看,北宋时代的武举,即便是考中了进士,也未必会授予武将官职。
这里面的原因恐怕和参加武举考试的人员身份有关,他们大多都是那些文举落榜之人,因此武举进士,不授军职已是约定俗成的了。
这也就意味着,即便荀宁进入了武学馆,成为武学生员,将来也很大程度上是要远离军队的。
现在,种诂的话已经很明显了,那就是已经指定了荀宁将来为官发展的道路。这就像是一种保障,使得荀宁将来不会因为意外而远离军队。
“多谢种大人栽培!”
面对如此安排,荀宁自是感激不尽。虽然眼下王安石被罢相,朝廷政局并不明朗,但好在荀宁还没有步入官场,因此除了武举开科的时间会受到一定的影响,其它的也就无所谓。
由于荀宁孤身一人,住在驿馆里花费又大,两人聊到最后,种诂便将荀宁安排住进了种家。吃穿住行,自是享受与世家公子一般的待遇。
对于此种变化,荀宁心中自然非常清楚。若不是自己这真七尺的身高,武艺上还说得过去,恐怕也不会被种家施以如此待遇。
换句话说,种家看上了荀宁将来在军队中的潜力——他绝对是冲锋陷阵的一把好手,如此壮士,岂能怠慢?
“武学馆要到八月二十日以后才开学,和国子监一样,都在太学那里。距离入学,还有一段时间,你就在京城中熟悉熟悉,跟师中一道,练习练习枪法技艺,也对你参加武举有所帮助的。哦对了,我还有个大侄子,叫建中,与你年龄相差无几,不过他将要考文举,你们俩也可以相互联络联络。”
一切都安排好以后,种诂对荀宁又是交代了一番。他口中的建中,便是种建中,实际上就是种师道。现在这个年龄段的种师道,还是个文官。
事实上,种建中才是种师道的本名,只是后来因为年号的缘故而改了名。
“北宋时期,文强武弱,我若选择文举,必将面临巨大的压力,与同一时代的名人相比,我不过是蝼蚁。那么想要有出头之日,只能走武举这条路了,更何况现在成为武举生员已成定局。”
纵观有宋一代,文人大家可谓是层出不穷,前有范仲淹、晏殊等等,后又有李清照、陆游等等。即便是荀宁所在的熙宁七年,也有黄庭坚、晏几道等人。
跟这些大家在同一时代,荀宁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后悔。但眼下于他来说,文人的领域,似乎并没有多大机会能接触到。尽管荀宁凭借着前世的记忆,可以完完全全在这个时代做个文抄公,秒杀一切出了名的文人。
但,这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大宋贫弱的局面。
究其原因,在荀宁看来,很有可能是文人鄙夷武者这一矛盾,从始至终都难以得到改善。更深一层次的,则是宋帝为了维持自己的统治而重用文官削弱武备——哪怕是一支军队的长官,也要受到文官们的牵制。
如果能够从根本上改变眼下这一时代文强武弱的局面,在荀宁看来,那或许更有成就感。
由此,荀宁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武振大宋。通过扶持大宋军武的途径,来促使北宋摆脱灭亡的结局。
尽管这一过程荀宁可能会面临非常巨大的阻力,也可能会遭遇朋党之争而身死。但眼下武举之路已经开启,荀宁没有退路,也不可能退却了。
天之所予,不得不受。这副魁梧的身躯,在荀宁看来,那就是为武举而生!
在汴京的日子过得飞快,荀宁还没有感受到时光流逝的痕迹,就到了八月二十日。
待在京城的这些日子里,荀宁与种师中一道练习枪法,认识了种师道,跟老种家的其他人也熟络了起来。
“荀壮士,武学馆与太学院,都是国子监下属的机构。今日开学,你是第一次来东京,恐怕还不知道国子监的门道,我带你去。”
清晨,荀宁在种家的大门口,坐上了种师道的马车,往国子监而去。
马车穿过人来人往的街道,很快就到了一所气势磅礴的宅院前。
在宅院大门的牌匾上,写着“国子监”三个烫金大字。
“听闻,这几日有一名身高七尺的男子,投靠种家,要考武举,你们看,是不是就是他?”
荀宁一下车,就立刻成了众人的焦点。毕竟,他的身高与众不同,只要一出门,就会有人立刻认出。
此刻,国子监大门前,已经是聚集了大量等待开门的学子。这些人大多数穿着白色深衣,头戴方巾帽,腰系黑色宫绦,青绿色的碧玉点缀其上,一看就是世家子弟。
“在下荀宁,初来乍到,还请众位公子多多包涵!”
“真没想到,这世上竟有人长到七尺之高,差不多有一个半我那么高了。”
“奇人也,异人也,这简直就是天生练武习武的料,难怪种大人要推荐此人来读武学!若是他在军务指挥上勤加学习,将来必成大器,我大宋也将会多一员文武兼备的将才!”
这些公子都是太学的生员,荀宁虽然入读武学馆,但与他们同属于国子监,也算的上是同窗了。
因此,荀宁见着众多公子好奇的围了过来,便是拱手作揖,进行礼节性的问候。
“王相被罢免还不到半年,时局不稳,太学能不能重开,都还是一件未知的事情,更不要说武学了。建中,你伯父在朝为官,难道就没有听到什么风声吗?他怎么敢推荐这么一个白身来入读武学呢?”
“晏公子,你这说的什么话?大宋没了王相,难道就不给我们读书人做官的机会?”
人们正好奇荀宁身高的时候,人群中突然传来了一阵不和谐的声音。
“生来不过是白身,妄图通过武举走向富贵,这样的奇人异士我见得多了。纵论大宋建国至今,除了十七年前的狄刺面,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个人能做到通过武举获享富贵。不是我说嘴,像壮士这般人物,只配军中做事,来国子监,就是在玷污风雅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