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争鸣,争的是止乱的治国之政,当时天下乱作一团,互相攻伐,打的不可开交,所以百家的焦点,主要还是集中在平息天下争乱上。”
“争的主要是政见!”
“但秦不同。”
“秦已实现六王毕,四海一,自然没必要再议治国之政。”
“我知你们对此有不同意见。”
“但百家争鸣后,百家之士陆续出仕,而在这长达两三百年的攻伐中,最终秦脱颖而出,横扫了六国,实现了天下一统,因而治国之政最优的无疑是法制。”
“秦以法为要,一统了天下,这不容任何辩驳。”
“也没什么好争辩的。”
“因为在这数百年间,百家尽施其才其能,但最终也没能挡住大秦的步伐,让大秦以横推之势,扫平了天下。”
“你们或有雄辩。”
“但秦因法而强却是事实。”
“事实永远大于雄辩,即便你口舌如黄、巧言善辩,也改变不了诸子百家中,只有法家促成了天下一统。”
“也是目前唯一一家!”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治国之政没有争辩的必要,任何的争辩之言都是无稽之谈,完全是凭空臆想,不切实际。”
“正是基于此。”
“这次文明立治,议的是国家治理,而不是为政之道。”
“大秦立国已有五年,在这五年的治理内,大秦无疑犯过很多的错,也走过很多弯路,而这其实是必然的,这些错误中,很多错其实都是可避免的,但又是难以避免的。”
“何以?”
“原因其实很简单。”
“大秦是第一个实现大一统的国家。”
“没有任何参照。”
“一切只能靠自己摸索。”
“大秦这些年,一直依循着治秦国的方法,在治理天下,但很多方面显然已经于当世不合了。”
“天下一统之前,秦只拥数郡之地。”
“那时的治理远没有如今的复杂多变,政令若是中途传令不发生意外,三五天便能轻松送到,而今大秦坐拥三十六郡,疆土之辽阔,当属古今之最!”
“但也正因为此。”
“很多治理之策都难免出现了偏差。”
“以至惹得地方民愤民怨。”
“大秦这些年一直锐意革新,在诸多方面都进行了改制,唯独在治理方面,始终依循着治理秦国的方法,但这显然越来越脱离实际,也越来越不切实际。”
“因而才有了这次的文明立志!”
“即你们口中的大治之议!”
“当年百家兴起,百家争鸣,在那乱世之中,诸子游走天下,进而提出了各种主张,从而推进了天下的一统大业,眼下乱世方歇,天下百废待兴、方兴未艾之时,正值大治之始。”
“诸位以往散落民间,切身感受民间疾苦,当对天下治理有不少的深刻见解,故,这次朝廷广聚天下贤士于咸阳,就是想一同探讨天下的治理之策。”
“因而这次盛会有且只有‘治’!”
“也只议治!”
叔孙通在外面高声道:
“我不认同。”
“政治不二分,若是提出的治理之策,跟律法相悖,岂不是也不能执行,那这样提出的治理之策又有什么意义?”
“你也说了。”
“法家是帮助秦一统天下的学派,但乱世跟治世是不一样的,秦法严苛,在治世秦法明显不合适,大秦当更改为政之道,只有这样才能兼容天下之变,也才能实现大治。”
秦落衡抬起头。
摇头道:
“变更?”
“天下的为政之道就四家。”
“法、儒、道、墨。”
“墨家的为政之道太过不切实际,因而大争之世数百年,没有任意一国以墨家主张为执政理念。”
“墨家自然不考虑。”
“而道家主张的是‘道德’,儒家主张的是‘仁礼’。”
“两家的理念都有一定说法。”
“但人是有七情六欲的,孟子说人性本善,而荀子却说人性本恶,而人其实是善恶一体,依靠道德和礼仁来治理天下,终究是太过虚妄,不切实际。”
“若天下不是以法律为准绳,而是以儒家的仁、礼,道家的道、德来治理,但仁、礼、道、德何时有过明确标准?那是不是意味着道德、仁礼的解释权,其实是在道家和儒家士子手中。”
“天下士子大多为地方贵族豪强,那你们所谓的天下治理,岂不是又回到了诸侯邦国,到时一乡一治,一里一治,久而久之,便成了一地一国,天下千国?”
“这岂是天下之福?”
“法家纵然有再多问题,律法却是实打实有明文解释的,一切都有迹可循,并不会如道家儒家那般唯心,所以无论秦国日后灭亡与否,华夏这块大地上定会推行法制。”
“法律保障的是底线。”
“而道德、仁礼,只是对人的更高标准,眼下连你们这些士人尚且不能完全遵守最基本的法制,谈何让底层民众,一步登天,直接进入到德治、礼治的社会?”
“你们的想法太不切实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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