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马仲英对陆肯堂财政方面的见解其实是持反对意见的,毕竟在这个银本位的思想深入人心的时代,贸然改革币制,只会引起朝廷经济的混乱,从而影响新立大明朝廷军事和政治方面的发展。
点陆肯堂为状元,只不过是马仲英对他的创新精神和敢于打破现有经济结构理念的一种认可,但他绝不会现在就实施,否则自己辛辛苦苦创建的基业很可能会被历史的车轮彻底碾碎。
马仲英不想做王莽,更不想操之过急,而是想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慢慢将这种新的观念植入下一代甚至下下一代人的思想中,从而打破历史的桎梏,让华夏文明能够永远屹立在世界之林。
楚军水师由泺口转入大清河之时,伪清朝廷就收到了蒙古兵袭了孔府,陈廷敬身死,衍圣公孔毓圻离奇失踪的消息。
接到奏报的内大臣佟国维拿着山东巡抚徐旭林的紧急奏报,在内阁值房内恨恨地说道:“一定是江南马逆,只有他手中有这么多蒙古降兵,现在衍圣公被掳,他是士林领袖,朝中的汉官几乎都是他的门生,倘若孔毓圻再替马逆写个什么东西,那北方士林之心,恐怕都会动摇,索相您看该怎么办?”
“江南马逆?伪明又没有出兵北伐,淮扬还在我大清手中,他的兵是长了翅膀飞过来的吗?佟大人是不是危言耸听了?又或是被马逆吓破了胆?”
自议政王会议后,满清朝廷也重新推选出了四个顾命大臣,分别是内大臣索额图、信郡王鄂扎、两白旗旗主巴布哈和恭亲王常宁,而佟国维、杰书、王佳秀清和福全等人也被布木步泰授与了参与军机的权利。
这样的布局,布木步泰也是有考量的,她认为康德皇帝胤礽太过年幼,只有朝廷大臣互相牵制,那他重孙的皇位才能坐的稳。
两白旗旗主巴布哈对佟国维还耿耿于怀,在佟国维提出掳掠衍圣公的可能是马仲英后,当场就嘲讽起来。
巴布哈的看法得到了内阁值房内大多数清廷王公大臣的支持,显然,在他们的认知里,其主要原因就是山东乃是清廷统治腹地,即便是明军伪装成清军,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抵达曲阜,最关键的是他们并没有收到有船队走大运河南下的奏报。
佟国维唉叹道:“伪明水师强悍,他们水师完全可以走海路偷袭山东,本官和索相支持王总督在天津练兵,也是防患于未然,就是为了预防明军走天津直击京师,诸位还是应该考虑衍圣公被掳带来的政治后果,而不是在这里质疑明军是怎么飞渡山东的?”
“这……?”
常宁、巴布哈和福全等王公大臣并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衍圣公对于大清的政治意义,值此清军主力战败于江南,皇帝驾崩,新帝即位之际,他们更不能承受衍圣公投奔敌国怀抱带来的后果。
自汉武帝把儒家学说推上了历史巅峰,在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思想熏陶下,历朝历代都把儒学思想作为治国纲领,这种思想不仅仅制约统治者,更重要的是以统治者为中心制约天下臣民,因此自汉代以后,各代王朝都把尊孔重孟放在首要位置,而衍圣公便是历朝历代统治阶级标榜的一个牌位,这个牌位吸引了无数士人在儒家道统的大旗下,效忠于皇权。
宋太祖赵匡胤杯酒释兵权,实行以文制武的国策后,在这种治国理念影响下,儒家学说被推到新的巅峰,孔子以及他的后代更是水涨船高,及至明朝,尽管明太祖朱元章对孔府这个金来降金、元来降元的圣人府邸很是看不上,但还是在封建礼教的束缚下,继续册封孔府嫡系传人为衍圣公,并明旨昭告天下,言明衍圣公乃是文官之首。
清廷入关后,为了巩固其在中原的统治,在占领京师后的第二个月,伪清摄政王多尔衮即派人到曲阜祭祀孔子,并规定每年二、八月都派大学士至孔府致祭,这也成为了整个清代所遵奉的定例。
伪清顺治二年,多尔衮又尊孔子为“大成至圣文宣先师”,当年六月,多尔衮亲自来到孔府祭拜孔子庙并行礼。除了尊孔之外,多尔衮还将四书五经奉为经典,列为士子必读之书,科举考试的八股文即取它命题。所有这些安抚明朝统治阶级、整肃军纪的做法,都是为了收买人心。事实证明,这些做法确实起到了笼络明朝士大夫、安定民心的作用。
正因为有孔府的带头,北中国几乎是传檄而定,江南亦是不战而降,这全是因为读书人和士绅阶层都认为清廷其实和大明一样,也是重视文教,遵从孔孟之道的统治集团,效忠大清和大明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现在衍圣公这个牌坊落到明朝手里,只要孔毓圻那个软骨头替大明写一道否定大清,大明才是华夏正统的檄文,那屡战屡败的大清还能控制得住北方的士民之心吗?
索额图也知道大清实在不能再折腾了,为了稳固大清国政,当场就做了决定,他道:“让王佳秀清调兵,进驻淮扬和南阳等地,严密盘查,江南的一张纸片都不能传到中原,再着山东巡抚衙门派兵封锁曲阜,凡有涉及孔府的言论者,尽数诛杀,佟国维……你再以朝廷的名义,拟一道圣旨,告知北方的士民百姓,衍圣公孔毓圻因伤感先帝大行,已于日前在京师身故,由其子孔传铎继承爵位,不过因孔传铎和皇帝年龄相彷,朝廷已下旨召衍圣公入京陪驾。”
信郡王鄂扎奇道:“索相,孔毓圻一家老小和财物不是早就人去楼空了吗?咱们从哪里找孔传铎来承袭衍圣公的爵位?”
“信郡王认识孔传铎?还是朝中的大臣认识?便是本官也是只知其名,不知其人,咱们弄一个年龄相彷的送进皇宫,谁敢多问?谁敢质疑?只要大家相信衍圣公就在大清皇宫,伪明那边就算有不好的消息传来,咱们都能先对付过去。”
索额图也是无奈,他虽然老谋深算,但面对处处漏风的大清,也只能当个表湖匠,能湖弄一天就算一天,他现在唯一指望的就是山西那边不会再出幺蛾子,能尽快筹措到钱粮来,把新兵练成,这样,大清说不定还能起死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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