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一夜辗转反侧。
清晨起来,简单喝了口热粥,便接到府中小吏来报:“丞相,司金中郎将张裔求见。”
诸葛亮没有耽搁,将大半盏热粥舍下,便由小吏引路,接见张裔。
进入待客的厅堂,诸葛亮才发现张裔一头汗水,束发凌乱,手中拿着盛放公文书简的竹筒。
而张裔见到诸葛亮到来,亦是行礼道:“见过丞相。”
诸葛亮皱眉,有些愧疚的说道:“君嗣这一路走得很急吧。”
张裔用衣袖赶紧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道:“让丞相见笑了,昨日接到丞相的公文后,不敢耽搁,将诸项事宜安排妥当后,今日一早便赶了过来了,尚未回家洗漱,还请丞相勿怪怠慢之罪。”
诸葛亮伸手,示意张裔坐下,然后招来旁边的小吏吩咐道:“去后院,将夫人准备的糕点热粥取来,给君嗣享用。”
张裔确实早已饥肠辘辘,见诸葛丞相如此细心厚待,心中感动不已,于是就势坐下后,张裔将竹筒内的公文书信一一展开,按照重要程度的次序,依次呈送给诸葛亮。
“丞相,冶金治所这数月来未曾休息,如今不负众望,今年的五万军备可在本月底铸造出来,可优先供给给汉中、永安两地的守军。”
诸葛亮早已听闻临邛矿山的生铁产量陡增数倍,但没有想到,如今才是六月,冶金治所便能将今岁摊派到的五万军备悉数打造了出来,这让他如何不欣喜呢?
让诸葛亮连连叹道:“君嗣啊,你此番前来,真的给吾带来了一则天大的好消息啊!”
又见到小吏端着食案到来,更是亲自站起来接过食案,将其端到张裔的面前,殷切地嘱咐道:“君嗣你暂且用些早食,吾也用这段时间,看完这些文书。”
张裔闻言,顿觉受宠若惊,却没有在诸葛亮面前避让此事,确实已经饿了:“那裔就孟浪了。”
诸葛亮颔首,然后捡起张裔带来的公文,一一翻阅了起来。
顷刻后,诸葛亮忽然开口问道:“咦!怎么冶金治所会有如此大的调动?”
诸葛亮抬起头,才发现张裔还在喝粥,顿时觉得自己突兀了:“是吾唐突了,君嗣慢些吃。”
却见到张裔赶紧吞下一口粥,连忙放下手中的陶碗说道:“无碍,裔边吃边说,丞相说起的这件事,也是裔今日要向丞相禀明的要事。”
诸葛亮稍稍坐正,只听张裔徐徐说道:“丞相,得益于前临邛曲军候卫弘所献的冶铁新法,五兵校尉蒲元已经试验出一种灌钢技法,可在较短的时间内,大量锻造出堪比百锻铁的制式兵器。”
诸葛亮却问道:“哦?那卫弘还懂冶铁之法?”
张裔一愣,显然自己说这些话的重点,并不在卫弘身上,怎么诸葛丞相关注的焦点却在卫弘身上呢?
不过张裔却乐得其见,卫弘能够被诸葛丞相所赏识,自己这做叔父的,自是乐得其见。
于是张裔点头应道:“卫弘此子确是博学,精数算,善文章。在裔冶金治所治下,他善用机巧使得矿山产铁量与日俱增,更是琢磨出了新的炼铁方法,使得世间罕见的百锻铁武器,可成为大汉军队的标配军备!”
诸葛亮总算注意到了张裔言说的重点,轻皱眉道:“君嗣所言当真?”
张裔点了点头:“裔带了一柄新式宝剑入相府,被相府门房拦下了,丞相可遣人取来一观,五兵校尉蒲元断言,这批新铸的钢剑,不弱于其为先帝铸造的八柄精铁神剑。”
诸葛亮闻言,便差遣一旁听用的小吏,按照张裔的话去门房内取来新铸造的钢剑,又让人去内院取来先帝赐下的精铁神剑。
于是,张裔又接着说道:“如今冶金治所体量冗杂,蜀中世家皆有志掺杂人手于此,以往顾全军备供应的大局绝不能乱,故而裔行事多在顾全各方。如今得了这种新法子,行事倒也不必百般避讳,冶金治所内最为要紧的五兵营和临邛曲皆赞同裔的筹划。”
张裔朝着诸葛亮作揖道:“因此,裔斗胆向丞相建言,重组冶金治所,将其中的冗余机构官吏,并入大司农治下的太府机构。日后冶金治所,便倾力于为大汉军方供应军备!”
张裔待人宽泽早已是声名在外,诸葛亮亦有所闻。
可若是冶金治所推行这般变革,毫无疑问会得罪诸多蜀中大族,极有可能让张裔的司金中郎将一位彻底丢掉。
诸葛亮不禁疑问:“君嗣,为何要选择这般做?”
张裔笑了笑,捧着一盏温粥饮下,这才徐徐说道:“先帝败于猇亭,大汉积弱久矣,若人人明哲保身,谈何复兴汉室呢,这便是裔的所求,实不愿意让家人亲友有朝一日挟命于敌寇罢了。”
诸葛亮闻言感慨不已:“张君嗣,真乃国士矣!”
这接连两日,诸葛亮病躯稍稍恢复,却得到的好消息颇多,不免感慨国家危亡之际方见忠臣啊。
张君嗣却摇摇头谦逊道:“先帝托付国事于丞相,军械铸造又是重中之重,有心整饬,三个月内便可令冶金治所,焕然一新。”
诸葛亮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张裔:“此事若是功成,恐君嗣危矣!”
张裔对此却颇为坦然,笑着应道:“一人危而大汉兴,又有何惧之呢!丞相,裔早有打算了,裔之后,冶金治所托付的人选,裔想今日就呈禀给丞相。”
诸葛亮早有预料说道:“你可休要再举荐那卫弘了,吾这两日,被这举用卫弘的请求,扰得不甚其烦,皆是争着抢着想要将这卫弘调入帐下,冶金治所虽至关重要,但卫弘不适合!”
张裔脸上的讶然之色很快就止住了,卫弘确实是他的第一人选,不过诸葛亮言下之意已经表明将会妥善安置卫弘,张裔岂能抓着这处不放呢。
于是张裔又推荐第二人选:“卫弘确实是裔心目人选,既然丞相不允,那五兵校尉蒲元,屡有军功,朝廷多有嘉奖,可继任为司金中郎将。”
诸葛亮颔首应下,他亦知晓五兵校尉蒲元的名气,确实如张裔所言,确实是接任冶金治所的适宜人选。
诸葛亮将张裔面前未曾动过的糕点,笑着说道:“君嗣不必拘束,这荷花糕清凉解暑,甚是难得,君嗣可尝一些。”
难得?
张裔皱起眉头,这荷花糕他自然是认识的,不正是自家义女的手笔吗,早在月前的入夏时令,便送到自己面前尝了一阵,怎么就成了诸葛丞相口中的难得物件。
不过盛情难却,张裔自是不会拂了诸葛丞相的好意,于是伸手随意捡起一块送入手中。
只见诸葛亮放下了手中的书简,朝着张裔似乎无意地问道:“君嗣啊,听闻你是卫弘的叔父,可知晓卫弘尚有婚配否?”
嗯!诸葛丞相竟问及卫弘有没有婚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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