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放了学，时英和碧薇把云珠送出校园，警察厅的车早就等在了校门口。

云珠上了车——陆树铮并不在车上。

云珠微微感到一丝失望。天下起雨来，车窗上起了一层薄雾。透过那层薄雾看出去，街上的行人和建筑都模糊起来。云珠忍不住想：“陆树铮还在忙么？明天早上他还会来接自己吗？”她忍不住苦笑了一下：“警察厅的事那么多，自己这点事，陆树铮怎么会放在心里？”

到了家，云珠一改往日的活泼，只管闷闷地不开口。

薛太太看在眼里，晚饭时笑眯眯地问云珠：“我听小翠说，今天早上陆树铮还接你来着？”云珠把碗一摔，不耐烦地回道：“小翠真是多嘴！”正在一旁添菜递饭的小翠吐了吐舌头，生怕云珠怪罪自己，悄悄地退了出去。自从昨晚陆树铮突然登门拜访之后，薛太太就悄悄叮嘱小翠，一定要把小姐看紧点，蛛丝马迹都要向自己汇报。

云珠接着说道：“陆树铮说顺道接了我，省得司机再跑一趟。”薛太太寻着云珠的话头问下去：“顺道？他家住在哪里？”云珠没好气地回道：“我哪里知道。”

薛太太不动声色地察看女儿的神色，看女儿的样子，不像撒谎。女儿正当龄，千娇百媚，对于任何接近女儿的男子，薛太太都分外留意。她在心里盘算了一阵，转了话题问道：“学校里有什么新鲜事吗？跟妈说说。”云珠这才提起了兴致，兴兴头头地讲起学校里闹的事情来。

第二天早上，云珠心里盘算着，昨天警察厅的车七点半就到了，刻意起得早了点。

车却来得准时。云珠上了车，司机扭过头，微笑着说道：“薛小姐，昨天警察厅事情多，陆处长没回家，就在办公室将就了一晚，交待我今天早上准时来接您。”

云珠问道：“什么事情这么忙？”司机回道：“上次薛小姐来报案，牵出了警察厅里的一些事，我们吴总监非常重视，交待陆处长一定要彻查。”

云珠哦了一声，担心地说道：“要得罪很多人吧？”司机道：“陆处长从美国留学回来，对警察厅的各种弊端深恶痛绝，一直想大力整治一番，这次有了吴总监的支持，陆处长正好可以施展拳脚，大干一场。”云珠点点头，问道：“你们吴总监很看好陆处长么？”

司机道：“吴陆两家是世交，吴总监私下都把陆处长当世侄看待。”云珠想，这样看来，陆树铮还真是一个干事的人，不像有些纨绔子弟，仗着家里的关系，在衙门里挂个职，成天在外面胡来。司机又道：“薛小姐，再过两天等案子结了，薛小姐就能安安心心地上学了。”

一连三天，陆树铮没有再露面，司机告诉云珠，陆树铮整天扑在案子上，案子就要了结了，云珠听了，心里有些怅怅的。

这天到了学校，碧薇将云珠拉到一边，神色有些扭捏：“云珠，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参加一个会？”云珠顿时来了兴趣：“什么会，你快说。”碧薇踌躇了半晌，方才吞吞吐吐地说道：“学生自治会的。”

“自治会？”云珠感到奇怪，碧薇和自己一样，一向是不关心这些事情的，怎么今天突然热心起来？云珠盯着碧薇看了半晌，问道：“是不是章济廷邀请你去的？”

碧薇羞红了脸，支吾着说道：“章济廷也没有别的意思，他说想多邀请几个同学去，听听大家的意见，尤其是像我这种一贯保持中立的同学。”云珠道：“要不我们去问问时英的意见？”碧薇摆摆手：“别，时英那天让我们不要参与这些事情。时英的脾气，你也知道，认准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态度，肯定是反对我参加的。”

云珠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碧薇拉拉云珠的衣袖，哀求道：“好云珠，学生自治会我一个熟人都没有，你就陪我去吧！”云珠不忍拒绝，只好答应了下来。

下午放了学，时英正好要到一个朋友家里去，云珠和碧薇没有告诉她参会的事。两人到了开会的教室，云珠一看，学生自治会的骨干分子都到齐了，陈波儿也在。云珠朝陈波儿微微一笑，打了个招呼，陈波儿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姿态，云珠也没往心里去。

章济廷见人来得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正了正脸色，非常严肃地说道：“前几天，我们召开的倒陈大会，受到了一些不明真相的同学的责难，所以我们决定，除了在本校加强宣传外，还要联系北京其他高校的同学，我们要结成联盟，进一步扩大我们的战线。”云珠一听这些话，顿觉索然无味，倒是碧薇听得津津有味。

云珠正在发呆，不知道章济廷说了什么，突然一个男同学一拍桌子站起来，看着众人，严肃地说道：“我建议，联络其它高校的事情，我们一定要秘密进行，以免走漏了风声，让陈寿章那伙人有准备。”众人点头，表示赞同。云珠百无聊赖，两手托腮，时不时地听进一两句，好容易才挨到结束。

云珠和碧薇走出来，两人手挽着手走在校园里，碧薇显得很愉快，说道：“云珠，刚才大家讨论得多热烈啊，唯独你一幅置身事外的样子。”云珠跺脚道：“无聊极了，我就是不喜欢章济廷故作深沉的样子，像个老学究！”

碧薇显然不赞同，但又不好帮章说话，转了话头说道：“你有没有发现，陈波儿很注意你，老是朝你那边看。”云珠不以为意：“陈波儿最怕别人抢了她的风头，不过她可看错了人，我可不想当什么校花皇后。”

碧薇打趣道：“那你想当什么？”云珠嚷道：“我要当南极仙翁，神飞天外！”一边说一边两手上下舞动，作出飞升的样子，笑得碧薇前仰后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