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母却担心别的:“你说你这么喊小龙,传到老三那,他还不得觉得是你因为他把土包给高朋举才把气撒到孩子身上?”
“他爱咋想就咋想,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坐没坐相吃没吃相,上外头也丢人,我不说他外人也得说。”张老汉吼一声。
张母气道:“你爱咋地,没人搭理你。”
扭身回里屋和儿子说话去了,坐在院里板着脸的张老汉微微侧头,听到屋里老伴在问儿子看什么书,这才把头又收回来。
哼,不是说他就行。
院里就自己一个人了,大中午的日头也烈起来,张老汉又移到了山丁树下面,他脑子里想的还是弟弟把土地承包给高朋举的事。
想到高朋举,就又不得不想到前几天高朋举看不起儿子的事。
老伴的话也在他脑子里回荡。
“要不是你,人家能欺负到家门口来。”
是啊,如果他支持儿子,高朋举哪敢当着儿子面说那些嚣张的话。
他是恼儿子不听话不争气,害得他在堂哥那边丢脸,可看到儿子被人欺负,心里又难受得厉害。
屋子里,张母和儿子说过话就午睡去了,张新阳也打着瞌睡,两人没有注意到院里空空的,张老汉人不在,家里那辆电动车也不见了。
河套离家里有四十多里地,张老汉骑电动车到那时,车就没电了。其实在离河套还有几里地的时候,电动车就没电了,张老汉推着电动车走到河套的。
河套是一片荒草甸,一条大河对岸就是山,到这边来的多是放牛或者打草的,平时很少有人过来,而张树林却已经在这边待了很多年,每天守在河边钓鱼,为此他还搭了一个草窝棚。
张老汉不费力气就找到了弟弟,傍晚日头偏西,天气也不那么热了,安静的荒草甸虫子叫声连成了片,犹如之音,难怪张树林迷恋上钓鱼。这是修行人的活法,忘却红尘事,万念俱空,唯有一根鱼杆,一塘清水,他们钓的不仅仅是鱼,钓的是生活与生命。弟弟张树林脸上盖着草帽,人躺在摇椅上,鱼竿横在水里,人睡得正香。
在张老汉的眼里,这哪是钓鱼,根本就是懒汉躲懒的日子。
这些年张老汉不是没管过,弟弟年轻时很好,结婚后就慢慢变成这样了,整日里躺在河套这边钓鱼,弟妹找他这个当哥哥的闹过,他也骂过,甚至有两次还打过,可是没用啊,这人就是不争气,怎么说都没用。
最后张老汉也放弃了,干脆眼不见心不烦,他能帮就帮点,帮不上就不帮,想着都当父亲的人了,他也不能管一辈子。
哐当一声。
张树林猛地坐起来,他拿掉脸上的帽子,一脸茫然的四处打量,就看到了站在几步外的张二哥,整个人精神来了。
“二哥,你咋来了。”
原来刚刚那一声响,正是张老汉心里气不过,把手里的电动车往那一推,结果旁边的树太细没挡住电动车,电动车倒在了地上发出来的。
张老汉站着没动。
张树林一个激灵起身:“二哥,先坐吧。”
看着让出来的椅子,张老汉哼了哼走过去,嫌弃地看了一眼摇椅没有坐,坐在一旁的树墩上。
“二哥,家里出啥事了?你咋过来了?”张树林爱笑,浓眉大眼,又瘦高,看得出来年轻时长得很精神。
“你把地包出去了?”
“没啊,谁说的啊?”张树林瞪大眼睛。
“高朋举亲自来河套找的你,你亲口说的。”张老汉瞪着弟弟,一副你再敢不承认我就不客气的样子。
张树林噢了一声:“二哥,你不是不同意新阳留在家里种地吗?”
“你收没收钱?”张老汉反问。
“你这是同意新阳留下来?”
张老汉又是瞪他。
张树林笑眯了眼睛:“二哥,这就对了,新阳是你儿子,他要搞一番事业,你都不支持他,别人不是更看他笑话吗?高朋举还不就是看到这个,才敢跑到我这来?”
“行了,你别这么看我,我这也是没办法了,才想出这招来,要不是你听到我答应高朋举,你还在那赶新阳回城里吧?”张树林暗暗嘀咕张树材这招还真管用,真帮上新阳了,要说了解他二哥的还得是张树材。
张老汉这时从弟弟的话也听出些味道来,脸有些挂不住:“你一天天管好你自己就行。”
站起身,张老汉又问:“谁给你出得招?张树材吧?”
自己弟弟可没这个脑子,除了一肚子坏水的张树材,不可能有别人。
“二哥,四哥不也是看你太顽固,又觉得因为他才害得新阳这边受挫,才想办法帮忙的。”张树林想说谎,可骨子里就被他二哥给震住了,一个眼神飘过来,到嘴边的谎话就憋了回去。
“他帮忙?他在暗地里看笑话还差不多。”
愤愤丢下话,又狠狠瞪弟弟一眼,张老汉怒气冲冲推着电动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