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求凰?好戏啊!听过石老板的唱段没?那才叫好听.....”出来帮忙下门板的崔卫正拐出胡同,还没弄清发生什么事,见大伙都在笑猜着事什么好事,就搭腔又唱着:“重阳九月登高看孤雁,八月月圆人不圆,七月半烧香秉烛问苍天,六月伏天摇扇我心寒.....”
才唱了两句一抬头看到贴着门板上的余振生和面红耳赤两眼含泪的杨四丫,一下子就大概猜到了什么事,也跟着嘿嘿笑了笑打着圆场说道:“你们这才看到哪,重头戏还有半本私奔,听说石老板要去燕乐唱回头咱们爷们一块捧场去?”
“那行啊,石老板不是住你们柜上老孙头隔壁?”韩掌柜惊喜的问道。
“可不是说嘛!还跟四丫邻居,四丫,你赶紧回去跟石老板就麻烦说一声,啥时候开唱给个信?”崔卫过来拍拍余振生的肩膀,顺势对杨四丫说道。
他这是给杨四丫台阶,杨四丫已经羞愧难当,尽管她也曾想过万一余振生不答应怎么办,却没想到今天自己太着急表达了竟没想到会被人笑话,更没想到余振生拒绝的如此坚决。
崔卫拍了拍余振生:“她走了!”余振生这才转过头来,他的额头鼓起一个包,满脸的愁容。
这样子把崔卫又逗笑了:“行了,行了,不乐意不就乐意呗,又不是什么大事。咱们天津卫好多女人新派着呢,不过你比掌柜的出息,你这才多大....”
“崔哥,她不会也跟那个王先生一样吧?”余振生忽然有点担心起来。
“怎么,心软了?你放心,咱掌柜那是做成熟饭了不吃浪费。你这是八字还没一撇了,过两天就没事了!”说着话两个就下完了门板,余振生嗯着才要迈腿进屋,就又想起报纸的事又赶忙跑到何斌那去拿报纸。
崔卫拿着扫帚扫着铺子台阶上尘土,云子正朝货场走去,经过的时候和韩掌柜打着招呼,韩掌柜嗯了一声也不正眼看他。云子冲着崔卫呲牙咧嘴,崔卫摇头笑笑。
这段时间云子和韩掌柜家的四朵金花中的老三想好上了,韩掌柜一百个不乐意,提出了高额彩礼难为云子,眼下云子也正因为这事犯愁。
韩掌柜祖上还是八旗子弟,大清亡国之后就带着一家人来了天津,家里也没太多家产,就是会一手做鸟笼的好手艺。提起这提笼架鸟的玩法,一些文人雅士、梨园名伶、富贵人家将养鸟作为一项雅事。
鸟笼主要分为:北笼、南笼、川笼、广笼四大款,说起北笼,那就得说起韩掌柜。韩记的鸟笼制作精良、选材考究,加上他一手雕刻镶嵌绝技也是在天津卫养鸟人里出了名气的。
可惜韩掌柜虽有绝技在身但是膝下无子,老婆接连生了四朵金花,眼看手里的技艺就要没了传人,老韩头便起了招上门女婿的想法。想招上门的女婿容易,但老韩头另外还有条件,就是人样子要好,要读过书,要本地人,家境得过得去,还得愿意跟他学手艺。
不得不说,要凑齐这些条件简直是太苛刻了,所以四朵金花中大女儿二女儿先后都因为年龄大不得不嫁人,现在三女儿也二十出头了,韩立强还没找到合适的女婿。
云子是天津人,可他不愿意当上门女婿,老韩头又嫌弃他在脚行做事,人脸上有道疤看的不待见。这些事云子常和崔卫诉苦,崔卫自然知道,见他愁眉苦脸自然是会心一笑。
街上行人多起来,就在各家各户张罗忙碌开张准备迎接新一天的时候,从路边走了四个人。为首的叫马跃,是当下天津卫出门大混混袁文会门下的徒弟。马跃知道袁爷喜欢遛鸟,留了个心眼一只等到贺寿这一天,确定其他人没有送鸟笼的,这才直奔着韩掌柜的鸟笼来。
几个吵吵着经过崔卫和云子身边,站在韩记的门口朝头上挂着的鸟笼瞅着,老韩头张罗着问他们看上哪个。
马跃一眼就看上了,用掸子掸着头顶镇店的金丝楠木的鸟笼的韩三巧。
韩三巧扬起手臂,她的脚微微的颠着,整个人伸展胳膊扬起袖子肥大就褪了下来,露出白皙的手臂,因为丰满衣服又被抻着体态十分诱人,而她粉白的脖颈上那张脸也是好看。
“开个价吧.....这个要多少?”
韩掌柜顺着马跃的眼神看过去,脸色一沉旋即又笑吟吟道:“您说着鸟笼啊,这是咱自己用的,这个不卖!”
马跃脸一沉,身边的小混混就上前推搡着老韩头:“老东西,咱们马哥看上的敢说不卖?”
“老子今天还就看上这个,老掌柜开个价吧。”马跃拦住自己的跟班冲韩掌柜说道。
“这鸟笼嘛,您真打算要,就这个数?”老韩头一咬牙,知道这几个混混惹不起,索性伸出三个手指头:“三百块,您要是喜欢,就这个价!”
马跃眯着眼盯着韩掌柜:“你是真敢开口啊!三百块....”他嗤笑了一声:“行!你们都听到了啊,三百块彩礼,这鸟笼就是嫁妆,老丈人,以后跟着我马跃您就享福吧。你们把鸟笼子摘下来!人也带走!”
几个混混会意,立刻上前一个摘笼子另外两个上来就拉韩三巧,韩三巧尖叫着,韩立强立刻急了拦着:“你们干什么?”
余振生出来的时候还是冷冷清清的街道,此时已经有了不少行人,有的才一驻足听到马跃这个名字便赶忙快步走开,其他周围邻居也都探头张望着想知道究竟。
“马跃又是谁?”余振生拿着报纸小声问何斌。
“袁爷手下的,南市花会的四大护筒之一。”
“卖花的?”余振生不解。
“花会,就是赌场,分新筒和老筒两个场子,他们说去花会是给洋人听的名字,咱们叫筒子,那里的打手就叫护筒!哎!”何斌气愤,却也不敢上前,只能重重的叹着气把书重重的拍打着攞放起来。
可这点杂音完全传不到马路对面的鸟笼店,店里乱做一团。还没走远云子折身走了回来,他忙来到马跃面前一抱拳:“马哥,手下留情。”
马跃看了看云子:“怎么?”
“马哥,这是我未婚妻,我这丈人人老昏了头,不就一个鸟笼嘛,至于要三百块。给个面子,笼子您拿走,人您得给我留下。”
“呦呵,哪个道上的,也陪跟马哥这么说话?”小混混一旁问道。
云子不看小混混只对马跃陪着笑脸:“咱是巴爷的人,这片也正好是巴爷罩着,袁爷和巴爷老交情,咱们别给老尖儿做腊....”说完他一扬手就从小混混手上拿过那个鸟笼笑着双手捧到马跃面前:“今儿是大日子,赶等会儿说不定咱还能碰面,这个就送给马哥,小弟一个心意。”
马跃看了看笼子又看看韩掌柜,他接过鸟笼问道:“她真是你未婚妻?”
云子点着头笑着,马跃用鸟笼挡着脸在云子耳边低语道:“那我就给你个面子,不过那个老东西我看着不顺眼。”说完就托着鸟笼一挥手,几个混混跟着他扬长而去。云子笑着的脸慢慢的有些僵住了,他比谁都明白看不顺眼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对没了那心爱鸟笼正心疼不已的韩立强说道:“叔,先关了门躲几天吧。”
韩立强不以为然,云子走后便指着云子的背影对崔卫说愤愤道:“你瞧瞧,什么世道!还有没有王法!”
这一天就这样的一个开始,平平静静的过去了,到了晚上万籁寂静之时,余振生忽然觉得眼前一片红光,猛然醒来感到一阵呛人的烟气,他咳嗽着赶忙推开窗却看到院墙之隔冒起了浓烟和火光。
“着火了!救火啊!”余振生一跃而起,同屋的崔卫栓子和胡大胡二也都蹿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