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连海嫂子和收成媳妇又来了,这回换连海嫂子给小石头喂了一顿奶。
裤子缝起来更容易,不过半下晌,大小两条裤子就缝好了。
大伯娘拿出她压箱底的老式熨斗来,烧了几块木炭放上,撒点儿水,嗤嗤嗤一阵热气腾腾,夹袄和裤子都熨烫的板板正正。
连海嫂子和收成媳妇看的两眼直冒光,都说这东西太好了,哪天出门做客,一定拿衣裳过来熨烫熨烫,这样板正的衣裳穿出去,赶上城里干部体面了。
缝完衣服,连海媳妇喂了小石头一顿奶,两人就一起告辞回去了。大伯娘做主,把裁衣裳剪下来的一些碎步头送给了两个人,让她们拿回去打袼褙用。
俩个人得了这碎步也算意外之喜,欢欢喜喜地去了。
凌城燕也要告辞,大嫂家的红兵蹬蹬蹬跑进来说:“二叔借来渔网啦!”
大嫂赵二妮拍了小儿子一巴掌,笑骂:“咋咋呼呼的,吵着你石头兄弟,看你爹不削你。”
凌城燕起身笑道:“石头皮实的很,不怕这点儿动静。”
说着,和大伯娘、嫂子们打个招呼,就让红兵带路。
红兵很积极地跑在前头,一边跑一边道:“四婶儿,二叔直接去西河了,去那边打鱼生产队不管。”
凌城燕眯眯笑:“好小子,知道的还不少。”
红兵嘿嘿一笑,露出掉了门牙的豁豁儿:“晌午听俺爹和二叔说的。”
这一天和女人一起做针线说话,凌城燕了解了一些,知道这时候田地归国家所有,农民没有自己的土地,都属于生产队的社员,由队里组织一起上工,耕种、修水利、修农具诸般活计,都是分工合作,一年到头,秋收之后,根据一年累积的工分分粮分钱。
当然了,能分多少粮食,还要看各大队、生产队的具体情况、年景等等。
连海嫂子有个姑姑逃荒嫁到了山里,好年景,大平原耕地多,勉强能混个温饱了,大山里因为耕地面积小,地力贫瘠,到如今还是吃不饱饭,说是十几岁的大姑娘都穿不上裤子,只能躺在被窝里,没法出门见人。
不过,女人们基本就在村子里,连公社都没去过几回,对外边的事情了解很少。说起来,也都是听说、据说……讹传、附会多与实际。
凌城燕跟着红兵一路到了村西,小杏也乐颠颠地跟了过来。
王连发借来的是撒网,这是最传统的网具,但想要会用、用好了,却需要一定的技巧。
王连发跟着小伙伴学过几回,勉强算是会撒,撒出去的网不圆,扁不拉几不说,还有缠网撒不开的几率。
水库鱼是集体财产,小娃子偶尔抹个一条半条的没人说,抡网上肯定是不行的,所以王连发选择了南河河道。
南河是一条灌溉人工干渠,丰水期水面有十多米宽,但春季是枯水期,水流量比较小,水面缩减到七八米的样子,这样狭窄的水面,想要撒网捕鱼,又增加了难度。
所以,王连发撒网的成功率就只剩了五成,五成扁扁的渔网撒下去,倒也让他打上来了几条鱼,但都不大,多是小白条、小鲫鱼,最大的是一条巴掌大的鲫鱼崽子。
就这,一群围观的半大孩子也兴奋地不行,特别是王连起家红兵、王连发家俩小子红明、红光,一脸骄傲兴奋,王连发一拖上网来,三兄弟就带着小娃子们欢呼着冲上去捡鱼,根本不用王连起自己动手。
凌城燕带着小杏来到河边,不光小孩儿,连大人也来了十几二十个看热闹。
大人们就没有小娃子们那么单纯可爱了,王连发一网撒下去,没有撒开,网缠在一起了,河沿上两个嘴欠的汉子就笑话上了。
“连发,你会不会啊?这网撒的,下了饺子啦!”
“会撒的一朵花,不会撒的种疙瘩!哈哈哈哈……”
“哈哈哈……”
论撒网王连起不太行,单论嘴,王家大房老二就没怕过谁,他一边解着缠在一起的渔网,一边笑呵呵地回嘴:“你俩夯货行,你俩来?……连试试都不敢啊?那就别在这里说风凉话……”
俩嘴欠的小伙子往人群里缩了缩,引来一阵哄笑。
凌城燕领着小杏站在人群之中,没有急着上前,等王连发拾掇好渔网,抖落抖落,确定没有纠缠,这才重新使足了力气,抡圆了撒出去……
“好!”凌城燕叫声好。
小杏立刻跟上,拍着巴掌跳着脚叫好。周围的人也跟着叫好喝彩。
王连发这一网撒的着实超常发挥了,圆溜溜一网,正正当当落在河面中央。
王连发得瑟地回头瞅了瞅那俩嘴欠的小子,这才慢悠悠网上拖网。
只是——
“没鱼?哈哈哈哈,连发,你这网撒的光好看啦,绣花枕头啊!”
“驴粪蛋子,皮上光啊!哈哈哈哈……”
那俩货又得瑟上了,小话一句一句的,王连发这回连回嘴的勇气都没了,一脸懊恼地抖着网,似乎想要再拼一把。
“二哥!”凌城燕站出来,从王连发手里接过渔网。
“连生媳妇,这鱼网不好……”王连发意外愣怔之际,凌城燕已经接过渔网走开去,王连发反应过来,想要劝说两句呢,话没说完,凌城燕却突然撒下网去。
这一网,不太圆,但却恰好扣在河面的最中央,而且,扁圆的形状也是顺着河面的,看上去,似乎就是为了河面窄特意撒出来的。
王连发也顾不上说了,与呼啦啦跟上来的大人孩子们一起,都关注在缓缓拖起来的渔网上。
渔网拖上来了,红军和红明红光哥几个跑的最快,径直冲上去扒拉渔网,小杏慢一步,跟着王连起家的二闺女红芝也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