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清明时节,小雨淅淅沥沥下着。
田埂上冒着新绿,远远望去是连成一片,走近便显得稀疏了。
此地是青州下辖的宁远县,青州属大景王朝‘十九州’之一,地处江南,历来物产丰茂。
大景王朝立国三十年,当今圣上求贤若渴,推行科举,广纳贤才。
云家是宁远县地主‘周扒皮’家的佃户,租种一亩田地。
佃户,是租了地主土地耕种的农民。
地主周扒皮要按土地肥力,抽走收成。
肥力高的土地,定为甲等,周扒皮要拿走八成的收获。
肥力中等的土地,定为乙等,周扒皮要拿走七成。
肥力差的土地,定为丙等,周扒皮抽走六成。
云家租种的土地,便属于‘肥力差’的土地,本该定为丙等,周扒皮那厮却睁眼说瞎话,硬说是甲等田地,合该抽八成。
“周扒皮这厮,欺人太甚。”
云沧海是云家的长兄,今年十九岁,此刻看着田契,忍不住握紧拳头。
成年后,父亲便让他掌管家事,下田干活,这才见到了田契。
云家属于佃户,不仅要租田,就连犁、牛这些农具,也要向周扒皮租用。
若没钱租,也可先向周扒皮借高利贷租下来。
层层盘剥下来,便是皮也得扒下一层。
“入了佃户,便不是自由身。”
“便是想要离开周家,也需花钱赎买。”
“若能考取功名,就可荣归乡里,便是那周扒皮也得奉承我。”
“可惜,身为佃户,乃‘贱籍’,不可参加科举。”
云沧海皱着眉头,眼下的处境,比之周家府上的丫鬟、下人还要不如。
丫鬟、下人尚且能吃饱饭,若讨了周扒皮欢心,还能得几个赏钱。
云家这种小佃户,叫周扒皮抽走八成,怕是连饭都吃不饱。
更糟糕的是,佃户不能参加科举,甚至连完全的自由身也没有,如此一来,便是把改变命运的道路,都直接堵死了。
“沧海,你长得壮实,去一趟县城,那些卖稻种的,不敢欺侮你。”
云沧海正想着,却听他爹的声音传来。
快到清明,正是播种的时节,若误了时节,就是影响一年收成的大事。
“好。”
云沧海冲着正在犁地的父亲点点头,鼻子一酸。
父亲租不到牛,只能亲自下田背着犁,用人力来犁地。
一脚深一脚浅,泥泞没过半个小腿肚子,硕大的犁压在父亲的肩窝,他却不管,只是低头咬着牙吭气,清凉的雨丝打在他身上,呼气也变成了阵阵白雾。
“好个周扒皮!”
云沧海握了握拳,然后无力地松开,转身回到家中。
“爹爹叫我去县城买稻种,娘亲可有什么要买的?”
云沧海拿着一吊钱,揣进衣袖里。
云沧海他娘叫秦氏,早年间动乱,从北方逃难来的,与云沧海的父亲云明结为伉俪。
“哥哥,我要吃糖葫芦串,唔……还要个肉包子,书上说肉包子可以打狗,我怕狗呢……”
秦氏还没说话,一旁年仅六岁的云婵便插嘴说了句。
“休要胡言乱语。”
秦氏轻斥一声,瞪了眼。
云婵鼻孔哼哼了两下,吐着小舌,低头摆弄衣襟,像做错了事的孩子。
秦氏说完,转身从床头取出一段绸子。
“我这些日子养蚕取丝,织成了这一段绸子,你且拿去,若能卖个好价钱,便是极好的。”
云沧海接过来,只摸了一下,便觉入手滑腻,是极好的料子。
妹妹云婵眼里放光,这绸子若能改成衣服,定十分好看。
云沧海自然感受到了云婵的目光,但也只能装作看不见。
佃户便是这般,就是有了好东西也只能忍痛卖掉,换些粮食。
收拾妥当后,云沧海又去田里拔了几根大葱,取了两块风干野猪肉,用来当路上的口粮。
此去县城里,一来一回,单凭脚力,也需足足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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