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国治广西,张名振治广东是吴贞毓和郑允元率先提议的,他们还说......”马吉翔顿了顿,瞥了一眼端坐在上位,面无表情的孙可望,心中一颤,然后又说道:“他们还说,待时机成熟,即可封李定国为奉天讨逆大将军,张名振为靖难倡义大将军,讨伐......”
“讨伐孤是吗?”孙可望身子前倾,微微笑道,看得王尚礼都不寒而栗。
马吉翔一听,连忙跪下,然后整个人趴在地上:“摄政王殿下,臣请斩内阁大学士吴贞毓,武安侯郑允元,以正朝臣视听!”
永历朝廷中,以执掌司礼监的太监王坤、庞天寿,文安侯马吉翔为首的一派,意识到永历并无实权之后,一心归附于孙可望,企图借助孙可望的实力排除异己,甚至积极鼓动孙可望称王称帝,取代永历皇帝,以获得从龙之功。
而以内阁大学士,首辅吴贞毓为首的一派,一心拥戴永历皇帝,并团结了宫廷内外残明的大多数朝臣,更是积极鼓动李定国和张名振合力伐孙,恢复朝纲。
“哈哈哈哈!”孙可望忽然起身,笑道:“吴贞毓是不是内阁大学士都是孤说了算,斩不斩他,也不过是孤一句话的事情,可孤岂能容这等肖小之辈坏了名声?”
“马吉翔!”孙可望走到殿中,马吉翔的身前,挑眉笑道:“你现在管着皇上的护卫,皇上身边的大小事情,大小官员,你都有机会接触,平时你也得费些心思,和他们处理好关系,让他们好好为皇上效忠,多出出李定国,张名振分治两省的好主意,明白吗?”
马吉翔一听,马上就明白了孙可望的意思,这是在暗示他继续拱火,把事情闹大啊,立即拍马屁道:“摄政王殿下果真是天纵之才,如此妙计臣无论如何都是想不到的,臣和摄政王相比......不,臣该死!”马吉翔马上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跪下道:
“臣微小卑贱之身,如何能与摄政王相提并论,摄政王便是那天上的日月,普天之下,皆为所照,一席话听得臣醍醐灌顶,受益终生......”
“好了好了......”孙可望一脸嫌弃,摆手让对方停下:“此事你知道如何做就好,孤会让庞天寿接替你的位置,你暂时委屈一下,好好演,趁着换防,以后不用防得那么严了,让皇上的使者出城吧,也好让李晋王和张名振收到皇上的英明指示。”
马吉翔听罢,眼珠子一转,当即又叩头拜道:“摄政王英明,臣于摄政王,便是那地上的一粒泥沙,摄政王让臣死,臣也在所不惜,又何谈委屈,能为摄政王效力,那是臣十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总之,你把事情处理好。记得,张名振才是真正值得信任的柱国之臣,李定国首鼠两端,贼心不改,恐怕早就有了曹莽之心,绝不能将广东重地交给他!”孙可望特别强调了一下。
马吉翔磕了一个头,继续奉承道:“臣知道如何做了,摄政王殿下......”
“打住!”孙可望一听马吉翔那语调变化,就知道对方又要开始传统技能了,赶紧把人给打发走了。
孙可望看着马吉翔离开的背影,心中不由得有些好笑,怪不得原来历史上,李定国会被这家伙哄得晕头转向,神魂颠倒,这拍起马屁来一套一套的,什么好听说什么,根本不要一点脸,谁能顶得住?
不过,马吉翔这人,可以利用,但绝不能信任,孙可望借着派他四处拱火的机会,将他的实权交给庞天寿和王坤,便是要旁敲侧击,让他好好做事,不要偷奸耍滑。
送走了马吉翔之后,一直在旁边站着不说话的王尚礼才终于发言:“国主,李定国和张名振会上当吗?”
孙可望转过身来,冷哼一声道:“张名振上当不上当孤不知道,但孤的那个傻弟弟,若是真的收到了皇上让他退回广西的诏书,那一片赤胆忠心,肯定是要被伤透了。”
“国主,依老臣之见,吴贞毓之流,早就该杀了,留着也是浪费口粮,还不如多养几个将士,到了前线还能杀敌。”王尚礼愤愤不平,他一直以来都极其厌恶永历朝臣和所谓的皇上的。
“提督,再等等,等咱们打到了南京,这些祸国殃民的庸臣,孤一个也不会放过。”孙可望的语气忽然变得凶狠起来:“若是让他们得逞,多少将士又得死于内讧,白白牺牲,这些人便是千刀万剐,也不过分。但是,现在还不行,现在抗清为重,咱们还得继续忍一忍,”
王尚礼听罢,脸上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点头了。孙可望见状,轻声笑道:“提督难道还不信孤吗?孤可不是李定国,孤可不管他什么三百年正统,你我君臣才是这天下的未来之主!”
说罢,孙可望想到了什么,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下令道:“提督,吩咐王自奇,一旦发现皇上的使者前往四川,军情司不必上报,格杀勿论,前往广西广东的使者暂且放过!”
“是,国主!”王尚礼拱手道
“对了,提督,你刚刚说到了借粮收粮之事,是有何良策要和孤提议吗?”孙可望原本正要听取王尚礼关于督察司的工作汇报,但却被突然出现的马吉翔给打断了。
“国主,老臣斗胆,如今广东大胜,军需压力已大大减弱,借粮收粮的指令必须要调整了,不然再过一个多月,夏粮收割之时,还是这般重的课税,恐怕湖南广西各地都会爆发乡绅农户暴动!”
王尚礼拱手抱拳,神情激动:“现在各地乡绅家中都没了余粮,农户更是勉强维持,而国库已然充实,足够三省二十万大军半年之用,不可过分索取啊!”
“嗯!”孙可望点了点头,“孤其实早就有此意了,当初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不严苛,一时难以搜集粮草,也是要用苛政,将那些怀有异心的,全部杀光流放。
现在局势大变,广东几乎全部收复,攻取广州亦指日可待,大军可就地征粮,无需湖南,广西长途运输。‘借粮’确实该停了,不能饿死百姓,这是底线!
不过,粮食可以不借了,但是营庄农兵和宗族间的纠纷械斗,先不要管,死人了也暂时都压着,让他们闹,闹到了一定程度,咱们才有足够的理由收拾他们。
而且,只有等那些地头蛇,胥吏,乡绅大户的精力都耗完了,咱们后面重新丈田,清算侵占田亩的时候,这些人才会安静顺服。
总是要先大乱一阵,人心才会思定,等稳定下来了,咱们再把各项政策,田租农税都稍微调低一点点,再给点小恩小惠,这样才能收买人心,他们也才会明白谁才是可以决定他们生死,决定他们富贵的人了。”
“是,国主英明!”王尚礼抱拳道。
“只要军户站在咱们这边,养肥一点也好;只要农户不被饿死,苦一苦也没什么;只要咱们的粮草充足,工匠卖力,士兵卖命,其他的都不是什么问题!”孙可望继续说道,便是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变化:
“提督,你安排督察司的人做好准备,之后咱们要趁着夏粮收割的时机,出手打击胥吏和乡绅贪污压榨普通农户,重整地方秩序。”
原主治理云贵的时候,便不遗余力地打击贪污腐败,王尚礼的督察院就是以那些暗访的人员为基础建立的。
不然,孙可望如何能以云贵养得起十几万大军?又如何能把税收到五成,六成,七成都不饿死人?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官府清廉高效便是其中的秘诀之一。
“国主,那现在查出的那些贪官该如何处理?”王尚礼顿了顿,又继续说道:“现如今湖南,广西各地,各级官吏中饱私囊已然成风,再不彻查处理,恐怕会危及根本啊!”
之前官员紧缺,征粮任务又重,孙可望便让王尚礼谨慎处理,打击依旧是要打击,但只打击一些突出现象,做做样子给百姓看,以免耽误了粮草军需的筹集,但现在局势不一样了,孙可望自然不会再大范围地容忍这样的事情。
“按照律例,记得,一定要按照律例,然后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只是要注意循序渐进,先抓哪些,再抓哪些,分寸要把握好,不要过于严苛,也不要把这些官员都逼反,让朝廷瘫痪了!”孙可望意味深长地叮嘱道:
“他们贪心点,吃点回扣,挪用些公费,孤还不至于杀人,但如果为了充实自己的腰包,把朝廷的墙角都挖塌了,惹得民怨沸腾,那便怪不得孤了。有本事的人多得是,若不是之前是非常时候,孤不缺这一两个贪官。”
其实,这个时候,大西军内部的贪腐问题随着地盘的扩张,已经十分严重,而相对应的打击力量却没有相应增长。孙可望为了扩军,筹集粮草,更是一时腾不出手来治理,以至于越来越猖獗。
孙可望是不信贪官特别有能力这种说法的,捞钱而已,只要有特权,没本事也可以捞钱。这种说法不过是一群政治白痴的意淫罢了。
而且,正是贪官污吏毁坏了政治体系的公平公正,破坏了权力的相互制衡,破坏了正常的人才选拔,使得整个政治体系的效率和执行力不断减弱,公信力和创新力,自我改良力丧失,然后轰然“垮塌”。
孙可望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杜绝贪官,杜绝腐败,但他绝不允许自己的政治体系被这些蛀虫吃掉,你可以贪,但一旦被查到,就得论罪,受罚,甚至是受死!
原主当初在云贵就是那么做的,效果显着,而今天孙可望有了更多的钱财粮食,没理由做得更差。
当然了虽说是打击贪腐,但也是分阶级的:有的人要杀头,有的人自然是抄家,还有的只能是自罚三杯,以儆效尤,就像之前在云贵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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