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清军巴牙喇从马上一跃而下,又顺势从腰间“唰”地抽出一把腰刀,那双鹰眼则在黑暗中不停地扫视四周。
然后,这个名叫岳信的巴牙喇忽然嘴角一咧,嚣张地冷笑了一声,随即又比了个手势,示意身后的其他巴牙勒马停下。
“伊蓝泰,多拜,你们两个骑马在村子外巡视,不要让那尼堪给跑了。阿吉纳,穆里玛,你们两个和我一起进去搜查,把村子点了,逼那尼堪出来!”
近来南北两面都出现了许多明军的塘马哨骑,不断地抵近清军临时修建的堡垒,侯台,试图摸清清军的布防情况,岳信在城陵矶-临湘一带已经多次和这些明军的哨马交过手,胜多败少,总共杀死了九个明军哨骑,己方只损失了四个人。
作为清军最好的巴牙喇之一,岳信十五岁就开始从军杀人,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二十年了,正是一个士兵技巧,经验,力量都达到了最巅峰的时候,他所率领的这支小队全都是屯齐麾下的精锐,每一个都是身经百战的巴牙喇。
其实并不是党守素的亲卫出了什么差错,而是岳信实在太过老道了,他一眼就识破了这个分兵之术。
而通过观察地上的马蹄印,路边的草丛和树叶,他们很快就追上了党守素那匹已经疲惫的马。
岳信下完命令,身子立即往荒村的一侧歪去,动作十分敏捷,只见他的背影在那段垮塌的泥墙边上晃动了几下,就立马消失在了荒村的废墟里。
阿吉纳和穆里玛两人则结伴而行,一人负责警戒巡查,一人拿出火折子,一面搜索,一面点起了荒村中的破旧茅草屋。另外两个巴牙喇也是立马翻身上马,疾驰而去,开始绕着村子巡视。
随着荒村一点点亮起,火焰中枯枝落叶“劈里啪啦”地响着,不少地方在橘黄色的火焰映照下,已经慢慢可以看得清楚。
荒村内外,随着火光亮起,野鸟飞腾,乌鸦乱叫,这个湘北的小村落陡然间变得阴森恐怖了起来。
而另一边,党守素在黑暗中贴着墙,摸索着前进,然后在右手边不时撒下褡裢里的铁蒺藜。他的弓和箭袋在刚刚躲避清军箭矢的时候丢了,现在手里只剩下一把腰刀,两把匕首,以及十几个铁蒺藜。
好不容易从孙可望那里补充了那么好的装备,结果在救命的时候却被自己弄丢了,这让党守素心中不免有些波澜。
而且,刚刚那一跳一摔,他的腰腹和大腿都被盔甲给磕伤了,现在又不停的运动,正肿得厉害!
党守素回头看了看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的村落,距离自己还不算太近,心中稍稍放松了一些。
随后,借着微弱的月光,他向右一拐,走进了一座没有门叶的院子里,现在这种情况下,伸手不见五指,就是村里的荒草中也不时有鸟雀被惊起,更别说到村外的荒野之中了,贸然出去只会让他更容易暴露在清军的攻击之下。
所有,在杀掉这些追击的清兵之前,党守素还不能冒险出村,他要做的是先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然后来个守株待兔。
在一路摸黑前行的过程中,党守素原本已经想好了应对的策略,但转念一想,其实在这种双方都不知道对方底细的情况下,也只能是看谁的运气更好了。
这些鞑子甲兵的单兵作战能力极强,而且在多年的征战中,性情和耐力都是一等一的水平,党守素带上岸的三十多个军中好手,已经死了一半,都是在和这些八旗甲兵的战斗中阵亡的。
所有,便是党守素也没有把握以一对三,更别说对方有五个人了,但若是他们分开行动了,自己又埋伏了起来,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换句话说,偷袭,只有靠偷袭,各个击破,不让他们抱团,党守素才有赢的可能!
党守素小心翼翼地移动着,生怕撞倒了什么东西或者是踩到了树枝,惊起鸟雀。在这样毫无人烟地荒村之中,任何声响都会传得很远,一招不慎,党守素的位置就可能暴露给周围的鞑子。
他悄悄地摸进了屋子里,进去之前还在门口撒下了最后两个铁蒺藜,然后沿着墙小心翼翼地走到墙角,最后才背靠着墙角坐下,这样除了自己的正面,其他地方都不可能有敌人了。
手里还有一把腰刀,两把匕首,但是这些如果正对鞑子的盔甲是不会有什么攻击效果的,铁蒺藜已经一路放完了,就是不知道鞑子会不会踩到。
荒村之中,除了已经被鞑子点着的地方,相当一部分区域还是一片漆黑,党守素的耳中不时传来乌鸦“呱呱呱”的叫声。
但很快,一声“满语”从外面传来,党守素立即起身,做出了战斗姿势,他沿着墙靠在了左手边那堵半垮塌的墙上,从那里一点点探出头,果然就看到了一片火光从黑暗中照出。
听声音应该是两个鞑子,党守素听不懂满语,只知道声音越来越近,他们已经烧到了这里,若是自己继续跑,随着黑暗区越来越小,一旦打起来,很有可能直接被五个鞑子围攻,那就必死无疑了。
而且,鞑子装备齐全,不仅有弓,还有破甲箭和斧头,自己为了近战而穿在身上的这套锁子甲面对一般的武器有用,但是面对破甲箭,或者是斧头这种“重武器”,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不一会,那两个鞑子就走到了党守素躲在的那堵墙面前大约三十步的村道上,其中一人举着一支熊熊燃烧的火把,不时朝着两边的屋顶点火,那团亮光直接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可能是看到了党守素遗落在村边墙后面的弓和箭袋,这两个鞑子居然一点也不怕他在暗处放冷箭,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举着火把四处搜索。
两个甲兵的脸被火光映照得忽明忽暗,十分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他们虽然都已经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了,但是面对这股忽然冒出来的明军哨骑,也一点不敢松懈。
以他们这样的精锐,才勉强打出以一换二的成绩,更别说是其他人了,西南突然冒出来的这股明军,确实是比预料之中的,比以前的明军,要强大得太多。
党守素把自己的脑袋缩了回去,弓着腰,尽可能地调整呼吸,不发出一点声音,两只手都紧紧握着一把匕首,躲在墙后面,只等这两个鞑子从他躲的这堵墙走过,他就从背后偷袭,先插死一个,然后再想办法在其他鞑子赶过来之前,速战速决,解决掉另外一个。
“一,二,三......”看着外面投射进来的那团火光,党守素心中默默数着鞑子的脚步,由此来估算对方的速度,以确定在火光转向的时候,自己什么时候出击。
不过,当这两个鞑子走到拐角,与党守素只有一墙之隔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消失的脚步声让党守素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好在他们只是看到了屋顶的茅草,就忍不住也把这间屋子还剩一半的屋顶给点了,火势迅速蔓延,屋子里面很快冒出了大股浓烟。
党守素虽然没有想到这一突发状况,但南征北战那么多年,他的心理素质过硬,一点也没有慌张,任凭屋顶燃烧到一半的茅草不断落下,身子也一动不动。
而两个鞑子并没有发现异样,很快就转身离开了,党守素听着墙外的脚步声,身子开始挪动。
“咔嚓”一声脆响,党守素刚刚翻墙落地,就踩到了一根树枝,不到三步的距离,两个鞑子随即扭头看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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