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出操演训的广德焉了吧唧,无精打采的。
用过饭,一百多个被选出来的新兵再次集合。
试百户老耿站在队伍面前,讲了一下这次要干的事情,要保密,回去之后只能说远行,就让大家散了,收拾东西回家一趟,过几日按期回。
众兵散去,杨玉跟老耿站在演武台上。
“我看广德有点不大对劲,这次回去,怕是要有去无回。”
杨玉看着这些人的背影,提醒老耿说了。
老耿闻言点了点头:
“是有点不对头,不过新兵蛋子吗,都是这样,只有经过了这一场,才是咱们自己人。”
杨玉有些惊讶:
“你就这么确定这小子能回来?”
老耿笑了,黢黑脸上满是得意:
“论军阵指挥,前线破敌,俺不如千户,但是这识破人心、校场演兵,王爷说俺老耿是最厉害的,俺老耿就是最厉害的。”
杨玉闻言点了点头,要是王爷说他是最厉害的,那他就是最厉害的。
哎,不对啊,王爷啥时候说他是最厉害的了!
“老耿,你丫给我说说,王爷啥……”
杨玉追着老耿去了。
……
广德身上背着包袱,跟乃禾木一起出了军营。
到了十字路口,广德准备向疏勒村的方向拐的时候,被乃禾木一把拽了回来。
“进城买点东西带回村子啊,你这样走会被怀疑的。”
乃禾木数落着广德,指了指城门方向。
只见被分派回家的袍泽们,全都抱着包袱,兴冲冲的向城门方向走,这是得了饷银,都去买东西去了。
广德不情不愿的拐向了城门方向,摸了摸怀里的饷银,颇是不舍:
“俺爹不好要这些东西,只要俺能把这一月的饷银拿回去,他肯定就高兴坏了,于阗城有啥好东西,俺买了该挨骂了……”
絮絮叨叨的广德被拉进了城,有相熟的袍泽,看到两人,更是嚷嚷着让两人去东市,那边有好东西。
两人甫一进了于阗城,就被眼前的景象花了眼,街道两旁都是商铺,摊贩,吆喝叫卖的声音不绝于耳,驮着货物的驼队缓缓通过,驼铃声声。
“这儿好热闹啊!”
广德看花了眼。
各色吃食引人喉咙鼓动,绸缎铺子让人眼花缭乱,胭脂水粉,瓜果菜蔬,空气中满是勾人的香气。
两人相跟着几个袍泽,到了东市,广德就走不动路了。
这里买的多是农具跟刀剑。
那开了刃的铧犁,钉齿闪烁了寒光的木耙,做成细齿的耙子,各式各样的农具摆满了市场。
要是给老爹买一个,他肯定就高兴坏了。
广仁好刀剑,买那把雪亮的刀,用来杀狼肯定是极好的。
“我要买这个铧犁。”
广德蹲在摊位前,看着热闹的场景,兴奋的说了。
乃禾木问了摊主一句:
“这铧犁要多少银子?”
“三钱。”
摊主看着两人,报了一个价格。
把铧犁拎出来,向广德介绍着说了:
“这可是上好的铁打造的,咱们王爷派遣专人,从中原运来的。
两位一看就是种地的行家里手,知晓这东西的好,这东西翻地,只要一头牛就行,一个人一头牛,一天就能翻十亩地。”
乃禾木也有些心动,家里用的老铧犁还是勒芒头人的,是老破家什,架两头牛,一天能翻五亩地就谢天谢地了。
这东西只用一头牛,就算一天只能翻十亩地的一半,也是好的啊,起码省下了一头大牲口。
买回去正好给老子种地用。
“我们买两个,要多少钱?”
乃禾木与广德对望一眼,两人都想买。
摊主眉头紧皱:
“那就五钱,不能再便宜了。”
两人对望一眼,对这铧犁的效用有些怀疑,是不是中看不中用,老板降价怎么这么干脆利索。
哎,钱也不够阿!
两人发下的饷银,合起来也就四钱银子。
“买铧犁呢,准备回家犁田?”
身后响起的熟悉声音让两人吓了一跳。
两人回头,就看到了一身便服的苏城,与同样穿着便服的百户。
两人急忙躬身行礼。
苏城笑着制止了两人,指着地上的铧犁问两人:
“怎么,看上这东西了?”
乃禾木机灵,回答着说了:
“是,俺家就有铧犁,但是比这个笨重,要两头更牛才拉的起来。
这老板说,这样的一个人就能拉起来,就算是一天能耕五亩地,也算是值的。”
苏城点了点头:
“这铧犁是好用,中原都在用,买回去用就是了,一天翻十亩地还是可以的。”
广德期期艾艾的说:
“可是这个有点贵,俺只发了两钱银子,还想给阿爹阿母买点儿东西,回家一趟不容易。”
苏城点了点头:
“你倒是个孝子,这样吧,这买铧犁的钱,我替你们出了,但是不免费,等你们从西疆回来,得了奖赏后再还给我。”
广德有些不舍:
“老板要是再便宜点就好了,这价格可贵着咧。”
乃禾木扯了扯广德:
“成,王爷替俺们卖了,等俺们回头从西疆回来,再把钱还给王爷。”
老板飞快的拿了两个铧犁出来,后面跟着的老耿讨价还价,一个两钱的价格付了银钱,两人扛着,千恩万谢的回去了。
看着两人的背影,苏城有些犯愁:
“这个广德也就罢了,乃禾木可不大保险啊。”
老耿站在苏城后面,拍着胸脯说了:
“王爷放心,别人俺不敢保证,但是他俩,指定能回来。”
苏城惊讶的看了老耿一眼,这家伙,对他的演训就这么自信?
老耿嘿嘿一笑:
“俺在疏勒村驻扎了些日子,对这两家有点儿了解,休谟老爹这人的缺点是固执,但是好处也是固执,广德要是敢不来从军,休谟老爹就能打死他。”
苏城闻言点了点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是家教了,广德倒是真有可能留下来。”
……
广德到疏勒村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在村口与乃禾木分别,广德扛着铧犁,就直奔自家院子。
近乡情更怯,远远的,看到自家的柴门,广德高兴坏了,肩膀上扛了一路的铧犁,也不那么重了。
鸟鸟青烟在灶房内燃起,靠着柴门的第二根木棍上发出的枝丫已经枯黄,院子里闪烁着灶膛火黄的光。
家里一切都还好吧?
广德心中刚刚升起这样的想法,就看到了坐在院子里抽烟袋的阿爹,还是那么的黑瘦,皱纹如沟壑般的脸庞上满是熟悉的愁容。
广仁正蹲在地上修整铧犁,叮叮当当的声音里,母亲做的饭香味儿飘满了院子。
是煮熟的麦黍,好像还滴了油。
广德这样想着,就推开了柴门。
院子里,广仁转过了头,老爹也抬起了头,母亲也从灶房里探出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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