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莺儿真的很惊讶。

卞玉之名她其实也听说过的，尤其是卞家这个姬倡世家，她也有所闻。

这些年，卞家其实敢是来过洛阳的，甚至也有打算在洛阳开设乐坊。只是因为没有什么的背境，所以没能在洛阳京城立足，只好离开了。

这里面, 来莺儿还听说过一些内幕八卦。主要是卞家并不太愿意把自家培养出来的歌舞姬贡献出来，尤其是不愿意让卞玉这个卞家最出色的女儿成为权贵的玩物，所以才拒绝了一些权贵成为卞家的背境。

事实上，来莺儿当初私底下也认为卞家离开是对的，因为本身没有什么根脚的卞家，当真的要跟那些权贵合作的话，那么卞家一定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休想可以攀附权贵出头。

来莺儿当初其实也挺羡慕卞玉的, 因为卞玉还有家族护着她, 让她不至于如她这般沦为青楼女子，身不由己。

现在，卞玉居然可以嫁入瑯琊王府成为瑯琊王妃贵人，这对于来莺儿来说，这就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了，终可得富贵荣华，守得云开见月明。

想想自己，前途一片黑暗，随着年纪渐长，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得多久，她知道，当自己在藏香阁的影响力，吸引力不够之时，不能成为藏香阁的摇钱树之时，藏香阁肯定不会再护着她，只会将她当作是货物一般卖给权贵作为玩物。

但正因为来莺儿知道不少事，所以现在对刘容所说的，卞家要在洛阳京城开设乐坊, 并且卞玉还会如她这般登台表演，这就让她很难理解了。

试问现在的权贵们，他们把那些青楼女子娶纳回家为妾后，哪个还愿意让她们出来继续抛头露面，还愿意让她们出来表演歌舞娱人呢？

她觉得，这个刘容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不过，刘容并没有因为来莺儿这么说而生气，反而洒然一笑道：“什么叫做抛头露面、以色娱人？这只是世间对某个行业的偏见罢了。”

“偏见？”

“对，就是偏见。”刘容看着来莺儿说道：“本王一直都认为，真正的青楼女子跟像莺儿小姐你这样的只卖艺不卖身的歌舞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职业。”

“职业？瑯琊王你说青楼小姐跟歌舞姬是职业？”来莺儿真的有些心神震荡，因为从来都没有人跟她这么说过，没有定义过青楼小姐以及歌舞姬是一个职业，以及当中又有什么的分别。

“单纯的青楼小姐，的确可称为一个职业。当然，这个职业，自然不算是什么光彩的职业。对于本王来说，也是一个不值得提倡, 甚至应该取缔, 不应该存在的职业。不过, 存在即是合理, 从某些角度来看，的确也有存在的必要。”刘容摆摆手，不再深入的去谈这个青楼女子的问题，毕竟再深入去探讨，那就牵涉到社会时代的不同，以及人文人性方面的东西了。

刘容转而说道：“纯粹的青楼小姐咱们就不说了。但是，歌舞姬，本王认为，的确是一个跟青楼小姐不同的，必须得要分开来说的一个不同的职业。歌舞姬，本王认为，其实是一个高尚的，对社会进步有影响的，对咱们人类人文文明有着极大贡献的一个职业。”

“高尚的职业？”来莺儿有些傻了眼，作为一个歌舞姬，她真的并不认为有什么高尚可言，又哪里有什么的影响、贡献？

“莺儿小姐，你应该也知道有君子六艺吧？礼、乐、御、数、书、射。乐排在第二。而歌舞不就是乐吗？世上，不管是朝廷皇宫、或是权贵之家、民间百姓，以及像你们这样的乐坊，都需要歌乐舞蹈，也正是你们，把这些歌乐舞蹈传承了下来，传扬了出去。”

“歌舞姬，不仅仅只是为了取悦权贵，不仅仅只是为了敛财，其实还是一些文化思想的传播者。”

刘容举例道：“自古以来，便有战歌战舞，这些可以激发军队的士气，如先秦的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还有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以及，四面楚歌、十面埋伏等等。”

“歌舞，也可寄情寄思，可柔可钢。像莺儿小姐，如果你能坚持卖艺不卖身，那么就跟一般的青楼女子有着基本的区别，这就是值得让人敬佩的歌舞传播者。”

来莺儿听刘容说着，脸色一红，心头激扬，在这一刻，她真的有一种终于找到了一个真正懂她的知音的感觉。

刘容不等她说话，接着说道：“精通歌舞技艺，那么就有把这些歌舞技艺传播下去的天然职责。这是职业天性。当然，局限于咱们这个时代的时代性，你们歌舞姬肯定不能被世间的百姓理解。自然会受到很多的非议嘲笑，甚至是看轻鄙视。可是，在本王看来，不管男女，其实都需要一个体现自我价值的机会以及平台。”

“莺儿姑娘你也好，还是本王王妃卞玉也好，都是歌舞姬出身，如果抛开所有的因素不谈，你们在这个世上还能做什么？如何生存生活下去？如何才能让自己的生命活得更有意义？你们所能做的，所精通的就是歌舞。如果通过向世人展示你们的歌舞，积极一面的歌舞，从中获得乐趣，体现出了你们自身生存的价值及意义。如此，你们向世人表演歌舞，这又有什么问题呢？起码本王就是这么想的，卞玉嫁给了本王，跟本王成了夫妻，可她并不是本王的奴隶不是本王的附属。她也有权利去做一些认为有意义的事，去做一些能够体现出自己存在意义的事。所以，本王认为歌舞姬也是一个正当的职业，不仅不会阻止，反而会支持她。”

“刘、刘公子，你、你真是一个虚怀若谷、胸襟宽广的奇男子，莺儿自问见识过形形式式的青年才俊，但真的没有一人如刘公子你这样……这样了解咱们这样的女子的心思。”

这一刻，来莺儿对刘容真的惊为天人。这一翻话，真的说到了她的心里去了。不自然间，对刘容的称呼也变了，称刘容为公子，这样，让两人的距离感又拉近了一些。

“可惜啊。”刘容又一叹道：“这世上，像莺儿姑娘你这样的歌舞姬，实际上并不会有真正的自我自由，你们，受到了太多的不公，太多的限制。导致很难真的把青楼小姐跟歌舞姬这两个不同性质的职业给区分开来。因此，本王可以做的只能让卞玉可以自由的做一个歌舞传播者，却做不到让此世上的更多精通歌舞的女子自由歌舞。”

来莺儿闻言，神情一黯。

的确，她不是卞玉，她只是藏香阁控制的一个歌舞姬。不仅如此，她还是一个戴罪之身的犯官之女。

“刘公子有心了，如果让咱们这样的歌舞姬知道你为我们这样的女子鸣不平的话，一定会非常的荣幸。说起来，小女子还真的有些羡慕卞玉姐姐呢。”

“不必羡慕。”刘容图穷匕现的道：“莺儿小姐，其实你也可以像卞玉一样的。本王明说吧，我花费心思获得跟莺儿你单独相处的机会，就是想跟你说本王要为你赎身。让你也可以像卞一样，可以自由自在的过你想要的生活，如果你喜欢歌舞，那么以后也可以跟卞玉一起，在本王的保护之下，可以自由的表演，去尽情的体现你们的生存价值，去感受你们生命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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