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
吕胤不解地看着他,刚要再问,就见裴寂摇了摇头:“既然是误会,那也不必多说了。”
说着就站起身来,缓步向外行去。
“吕部堂,多有打扰,本官还有事要忙,就不多打扰了。”
吕胤望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但还是没说出口,任由裴寂向外走去。
今次中书省与门下省的动作非常快,裴寂刚刚回到兵部不久,盖满大印的诏令就已经送了过来。
不过想想也是,皇帝陛下把该写的都写完了,他们只需要盖个章而已,就算想耽搁、想墨迹,又能耽搁多长时间?
裴寂很快安排好信使马匹,发出了京城,现在也不过是刚刚过午而已,离太阳落山还有很长一会。
做完这些,他也没在兵部多留,而是快步出了皇城,来到了东城的长兴坊,李靖的府上。
前些日子李靖突染重疾,一病不起,虽然没有明面上公布出来,但许多聪明人也能看出来,尚书大人大概是遭了暗算。
而李靖府上的家丁、仆从等更是有些羞愧,这些人大多是跟随李靖多年、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亲卫老卒。若放在曾经两军对垒之时,主将被敌人暗算,他们这些亲卫可都是要被连坐的。
于是这两个月以来,李靖府上的巡守肉眼可见地森严了许多,府中有嫌疑的仆从、婢女也不知暗暗消失了多少,而外人入府更是难上加难,等闲官员过来只会吃闭门羹。
但裴寂并不在此列。
经过了门子、通报和管家的照面后,他便在后者的引领下,向着府内而去。
一直来到了李靖府上的校场,才遥遥见到了站在树荫下的李靖,正穿着一件湖蓝薄衫,手持一把精钢长剑,缓慢地挥舞着。
时至今日,李靖的起色又比前几天好了几分,已经不再是那副风一吹就倒的架势了,脸上也渐渐有了几分浅浅的红润。
只是舞剑的动作仍然缓慢无比,并且胳膊和腿都隐隐在颤抖,一看就是被大病蚀去了不少气血,已经伤筋动骨了。
“李司马?”
裴寂见了他这样子,陡然一惊,急忙快步走过去。
站在李靖身侧的几个家仆也并未阻拦,以裴寂的身子骨,就算他想对李靖做些什么,恐怕也会被自家老爷反手一剑撅了。
“李司马大病未愈,怎可出来生受这烈日外风?”
李靖也转头看到了他,此刻脸上露出几分笑容:“无碍。”
“郎中说我是外寒入体,都已经由虚转实了,此刻正要借这正午头的烈日,驱一驱体内的余寒。”
说着他擦了擦额头上密密麻麻的虚汗,又把剑递给一旁的家丁,带着吕胤向校场北面坐落着的一排屋舍走去。
“不过我向来是练着练着就入了神,若是再过一会儿,那就过了正午时间,这炽烈的阳气中不免又得带上几丝阴寒,到时反倒不美了。”
裴寂听了半晌也笑着道:“那看来下官来的还正是时候,刚好惊醒了大人。”
李靖也笑着点点头,两人一路来到房舍内,家丁奉了茶后便退了出去,掩上了门,只留两位大人在里面。
直到这时,裴寂才说起了正事。
“大司马,方才下官同王侍郎和司马侍郎入了宫,陛下已经把对冀州的封赏定下来了。”
接着他又把方才紫微殿中的情形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期间李靖一直静静听着,直到他说完,这才开口:“如此倒是委屈你,平白受了陛下的一顿排揎。”
裴寂苦笑一声,无奈道:“其实下官也算不上冤枉。按理说大司马不在部中,衙门里的一应事务都该由下官总管调遣,但下官碍于和吕侍郎的交情,就没过多查问他的差事……”
李靖明白他的意思,皇帝陛下以为总管兵部的裴寂知道,但裴寂实际上不知道,可他也不能解释,因为真要算起来,这其实是裴寂的工作不到位。
所以他也只能吞下这顿训斥。
“方才从紫微殿出来后,下官头一时间回了衙门,同吕侍郎谈了谈。”
“他是怎么说的?”李靖的眼底浮现几分锐利。
裴寂又将方才兵部中的事情描述了一番,这才叹了口气:“下官本以为这确实是个误会,与吕侍郎开诚布公,但没想到他却以那等理由搪塞我,于是我后面便没继续说。”
“此后他再去寻王侍郎、司马侍郎打听,想必也是打听不出来的。”
吕胤和赵匡胤向来走的极近,而进来赵匡胤又和中书省在军功赏赐的事上多有争锋,王次翁肯定不会待见吕胤。而司马光为人端稳,素有德行,可能会与别人谈起皇帝陛下的决策,但不会把轻易同别人说裴寂受了训、落了面子的消息。
裴寂见李靖继续沉默,又道:“大司马这些日子在府中休养,可能没听到外面的风声……”
“你是说有关陛下对冀州内黄县的诏令?”李靖突然抬起头。
裴寂一怔,随即点点头。
这些日子以来,李靖一直都卧病在床,各种早朝、经延都不参加,也不在衙门里出现,在朝中的存在感也渐渐减弱。
大臣们本都以为这位本兵大人也成了明日黄花,以皇帝陛下的性格和作风,说不定还会跟随蔡大人的脚步而去。
毕竟蔡京都倒了,而李靖的兵部一直都被蔡京分管,虽然他不是蔡党,但也引起了皇帝陛下的猜忌,对他不再信重。
而这阵子以来冀州战事愈演愈烈,皇帝陛下却从未有过再起李靖的态势,甚至连派人来他府上咨问意见的动作都不曾有,如此表现更是对这种猜测的左证。
兵部尚书向来是朝中重臣,此时有外敌攻入大乾,军情紧急,就算他病的再重,皇帝陛下起码也要做做样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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