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勒镇并不是关内的那种小乡镇,而是一个拥有四千两百精兵的军镇。
叶勒镇使也称之为叶勒镇将,乃骁勇善战的左金吾卫大将军安伏延。
八年前,葱岭西边的大唐属国小勃律勾结吐蕃叛乱,时任叶勒镇副使的安大将军奉旨率四千精兵穿越瀚海,翻越葱岭,日夜兼程,千里远征,大败吐蕃和小勃律的叛军,阵斩数万人,重占九座城,被吐蕃和黑衣大食各部誉为“山地之王”!
叶勒镇也不止一座叶勒城,而是拥有包括叶勒城在内的三座城池。
其中的叶勒城,原本是叶勒国的国都,叶勒国归附之后变成了大唐的羁縻都督府,叶勒王也随之变成了大唐的叶勒大都督。
大唐在叶勒国之前的国土上设立了四个羁縻州,把叶勒国之前的大尚论、尚论、纰论、内大论、茹长和万户长等首领都变成了大唐的羁縻长史、羁縻司马。
他们拥有军队,享有特权,占有奴隶,并且可世袭。
他们不需要向大唐交纳税赋,也不需要把户籍呈报给大唐户部。只要叶勒大都督每年象征性进贡点土物特产,大唐征讨平叛时再出点兵就行了。
大唐对他们这些羁縻都督和羁縻刺史很好,可叶勒大都督却觉得没做叶勒王好,不愿意住在抬头便能看见大唐边军的叶勒城。
从现任叶勒大都督的祖父那一代起,就搬到四十多里外的一个绿州重新设立牙帐,自称王帐,躲远远地称王称霸。
他们走了,叶勒城不能没人管。
叶勒镇使只能安排一个参军兼城主,管辖城内的各族商民。
而叶勒镇的四千余边军主要生活在城南河滩的军城、城东北的屯城,以及在叶勒镇防区内的各戍堡、烽堠屯田驻守。
毕竟人是要吃饭的,叶勒距长安九千余里,粮食根本转运不过来,靠长安每年发给的那点布帛又换不来多少粮,只能靠将士们的双手,自给自足。
可以说在西域,屯田跟打仗一样重要!
韩士枚住在曾经的叶勒王宫、现在的叶勒大都督府里,但他既不是叶勒镇的将军也不是叶勒镇的参军,而是常驻叶勒镇的节度推官。
若论正式官名那就长了。
安西四镇观察推官侍御史内供奉赐绯鱼袋!
隐娘刚开始不懂,不晓得这官多大,后来才知道韩老爷原来是节度使大人信任的幕僚。
官职虽然只是从六品下,但权大的很,不但执掌叶勒镇防区内的刑狱,也有权监察叶勒镇的文武各官,其实就是节度使大人乃至朝廷派驻在叶勒的监军。
她身轻如燕,娴熟地翻墙进入府内,轻车熟路潜入内宅,悄无声息地来到卧房门口,屏气凝神调整呼吸,确认韩老爷在里面打呼噜,她终于松下口气。
“老爷,老爷。”
“谁啊。”
老爷睡的很死,说话的是侍寝的胡姬。
隐娘不喜欢那个整天搔首弄姿,还总是跑西院偷东西吃的女人,冷冷地说:“我是隐娘,赶紧叫醒老爷,有急事!”
“这么晚了,什么事?”
“少废话,别点灯,也别声张。”
因为偷吃东西被打过,胡姬真有点怕隐娘,不情愿地嘀咕道:“好吧,这就喊。”
等了片刻,门吱呀开了,韩士枚裹着皮裘走了出来。
他揉了揉眼睛,看看院内,呵欠连天地问:“隐娘,啥事这么急?”
“有人要杀少爷,那些人也想害您!”
“三郎人呢,三郎没事吧?”
“少爷受了点惊,人没事。”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走,去书房。”韩士枚刚刚真被吓坏了,确认爱子没事,很快冷静下来。
隐娘连忙让开身体:“是。”
……
韩家书房别有洞天,外面很雅致,可看书、休息甚至待客。
推开沉重的书架,里面有一个密室,密室里有一张案子,案子上堆满了公文。
韩士枚点上灯,事无巨细地问起龙去脉,问完之后脸色更难看了。
韩平安之前给那个想杀他的小刺客讲的故事并不详细,其实隐娘当年带着五颗人头在城门口跪了不到一炷香功夫就晕倒了。
在杀第四个逃犯时,她受了很重的伤,是强撑着赶到叶勒城的。
当时,叶勒镇的随军医师和城里的胡医察看过,都认为伤势太重救不过来,是韩平安坚持要救的。
而眼前这位当时若不点头,那会儿还是个孩子的韩平安根本没机会把她带回来施救。
事实上换作别的官老爷一定不会同意,毕竟她不但是个卑贱的逃卒之女,也是个连亲爹头都砍的狠毒女子,命贱的不如一条狗。
正因为如此,隐娘对韩家格外感恩,对韩士枚格外尊敬。
她静静地站在一边,正想着老爷会如何应对,韩士枚突然问:“隐娘,深更半夜的,你是怎么进的城。”
隐娘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顿时头大了,可不据实禀报又不成,只能硬着头皮从怀里摸出一块腰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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