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落了入冬的第一场雪，从后半夜开始，雪花簌簌下落，织成天幕雪帘，落了满地银霜，直到午后，才慢慢停下。阳光破云而出，天地间一片洁白，干净冷冽。

李典过来时，念兮正跟玲珑在屋里闲话。

一大早，玲珑就过来守在她床前，也不吵闹，静静看着她睡觉，一如她初次进府时那样。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她对着床上的自己，默默流泪……

念兮醒来时，被这情景吓了一跳，若不是身体感觉好多了，看她这样，还以为自己重病不治。

然而不等她开口，玲珑已经擦干眼泪，扔出一个惊天霹雳。

“我决定跟你一起去伺候杨曲那个老变态。”

玲珑此女，注定一鸣惊人。

见念兮吃惊的瞪圆了眼睛，她煞有其事的点头道：“我都听李大哥说了，昨日要不是你，我就……你差一点也被那畜生糟蹋，还好明烨赶得及时。我昨夜想了一晚上，你救了我，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你要去给杨曲做妾，我就跟你一起去！”

念兮才刚睡醒，被玲珑的话连番轰炸，感动之余，好气又好笑，“以身相许”竟然可以这么用。

她正要摇头，玲珑又抢先道：“你放心，明烨那里我去说，他若不肯，大不了我就说自己看上厂公，他不是一直想把我嫁出去么。总之，我要与你一起。”

玲珑一副“不过男人而已”的无所谓表情，仿佛对她来说，嫁给太监不过洒洒水这么简单。

看着她张扬美艳的脸，念兮想到昨日的情形。那时她被药物所迷，在本能的驱使下，仍旧苦苦挣扎，哪怕咬破舌尖也要保持理智。痛苦的嘶吼，无助的绝望，明明对男人那样厌恶，此刻却要以她最痛恨的方式帮自己。

念兮忍不住喜欢眼前的姑娘，谁能不爱她呢？那样单纯、热情，毫无保留，即使曾经深陷污泥，却仍干净的如天边的云，豁达如耳畔的风。

不像自己，污烂在心里。

她慢慢向后靠去，半躺在迎枕上，一脸为难看着玲珑，故意摇头道：“不行。”

“为何？”玲珑急了，“杨曲那人，最是好色，屋里的女人比明烨还多，你去了，她们见你长得好看，定会欺负你。咱们一同嫁过去，彼此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我舍不得你，不想离开这个家。我放弃了。”她笑着解释，不是不相信玲珑，不愿告诉她实情。而是这件事关重大，玲珑知道的越少越好。

玲珑听完，表情有些呆滞，似喜又悲，她知道放弃复仇对念兮而言有多艰难。不知该怎样安慰，她拉过念兮的手，说道：“从今往后，咱们可以长长久久在一处。”

“是啊，”不想气氛太过沉重，念兮故意苦着脸道：“好不容易有几日病假，可以不用一大早去先生那里上课，你却一大早过来。”

“啊……”经过昨日的惊心动魄，上学仿佛是上辈子的事，经她提醒，玲珑也跟着垮了脸。

两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面面相觑，片刻后，“扑哧”一声，又同时笑了起来。

李典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一番景象。

外面天寒地冻，屋中却煦煦融融，他原本的满腹心事，沉甸甸压着，见此情景，也无端轻松几分。

“李大哥，快坐。”

念兮原本与玲珑围着案几坐在榻上吃点心，此时绕到过去挨着玲珑，将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

“李小红，你到这里做什么?”

李典面对念兮，原本就有些心虚，此时被玲珑取笑，脸一下子涨红。

玲珑扯着念兮的袖子，笑道：“你不是问为什么叫他李小红，现在知道了吧。”李典的脸，不论是生气还是高兴，只要情绪一激动，保准变得通红。

见李典愈发不自在，又不敢朝玲珑发火，脸不由自主更是火红，明明高大威猛，却像个受气小媳妇一样立在在那里。念兮拉过玲珑，轻声嘱咐，“你先回去睡一会，等会我去你那里，昨日先生布置的描红还没有做。”

玲珑有些不情愿，怎么李小红一来，她就要走。可她毕竟与李典相处时间更久，知道他有话要说，也不情不愿去了。

念兮自然也看出李典有心事，等人走了，问道：“李大哥，找我有什么事？”

李典搓搓手，没话找话道：“念兮姑娘，你身子好些了吗？”

“好多了，”念兮莞尔，李典竟在跟她“寒暄”，看来他要说的话，很令他为难。

她也不催他，只陪他静静坐着。

李典看到念兮白皙娇嫩的脸上几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和淤青，更加难以启齿。心里将章弥骂了千八百遍，才有气无力道：“念兮姑娘，我想求你件事。”

念兮点点头，一双眸子澄澈安宁，等着他的下文。李典艰难的咽了咽口水，将头侧过去，快速说道：“昨天的事，是章弥猪油蒙了心，给玲珑下药，大人很生气，不再认章弥这个兄弟，我想请你……”说情。

“好。”

他话未说完，念兮已经应下。

李典心中更是愧疚难安，语无伦次的解释道：“昨日那人，是贵妃的内侄儿，宣国公姜继晓。大人昨日将他打得只剩半口气，血都要流干。惊动了圣上和贵妃，如今整个太医院都在宣国公府候着，还不知能不能救回来。章弥正在外面处理这些……”

念兮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明烨竟将那人打的那么重，担忧道：“明大人会不会有事？”

“不知，”李典也叹口气，昨日他不该再补那两脚。“这姜继晓是姜家的独苗，因有贵妃做靠山，为人一向跋扈。如今后宫贵妃独大，她若不肯善罢甘休，此事不知要如何收场。”

“我知道了，等大人回来，我会去劝他，可我不能保证他愿意听我的。”李大哥一向帮她良多，做人知恩图报，不论章弥做了什么，她只是帮李大哥。

李典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成了，高兴的从榻上站起来，“我替章弥谢谢你。”

“不用。只求章大人看在这件事情上，以后别再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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