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睡觉！”钱爷爷轻声下了床，拍了拍钱川的肩头，示意道。

钱川本想摇摇头说不用，但是耐不住钱爷爷也同样坚持，没办法，钱川只能听钱爷爷的话，老老实实地躺在一边睡觉。

钱爷爷看着儿子听话睡觉去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自己坐在钱奶奶的床边，安静地看着床上的老伴儿。

两人一转眼已经度过了几十个年头，钱爷爷知道，很多时候，老伴儿的无理取闹都是因为压抑了太久，不知道怎么发泄自己的情绪，同时老伴儿年轻时候的遭遇，也让钱奶奶很没有安全感。

总是觉得只要自己蛮不讲理就能唬住别人，没办法，在那个时候，人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大家每天的生活都像是在和死神作斗争，太艰苦了。

钱奶奶那个时候，被迫一个人在外面流浪漂泊，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而且还是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可想而知，钱奶奶的生活有多不容易。

现在两个人都已经是满鬓斑白的老头老太太了，钱爷爷心里感慨颇多。

也是钱奶奶这两天情绪不太对，而且因为这件事的坦白，梗在钱爷爷和钱奶奶心中几十年的压了突然就瓦解了。

孩子们不理解是必然的，是怨恨或者怎么的，钱爷爷也都认了，但是老伴儿千万不能有事，要是老伴儿真的因为这个事儿而有生命危险，钱爷爷也不会好过的。

这么想着，钱爷爷又想到了俩孩子身上，准确的说是仨孩子身上，还有那个最后虚弱到只剩一口气，跟个小猫一样，无奈交换了出去，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钱奶奶心里不愿意不舍得，钱爷爷自然也是，那也是他期盼了已久的宝贝，那么软那么娇嫩。

钱爷爷心里的不舍和难过一点都不比钱奶奶少，只是钱奶奶当时那个样子，钱爷爷只能让自己先坚强起来，给妻子支撑依靠。

可钱爷爷也会经常幻想，自己的小女儿要是真的长大了，会不会很健康很可爱，很聪明，又会不会怨恨他们，当时把她换了出去，会不会受欺负，会不会没人保护她...

也想过钱枫长大之后知道事情的真相后，会不会去寻找亲生父母。

所以，钱爷爷也不愿苛责钱枫，哪怕看到钱枫之后，就会想到自己的女儿，钱爷爷知道这对钱枫很是不公平，但是他们也很无奈。

现在事情变成这个样子，自然不是一个无奈就能抵消的，但是钱爷爷还是希望孩子们不要因为他们犯的错而惩罚自己。

钱枫是被他们养歪了，可是在钱枫每次犯错之后，他们就会想到被换出去的女儿，如果她真的健康长大，也犯错误的时候，会不会没有人原谅她，会不会委屈，所以他们才舍不得惩罚钱枫，以至于酿成大错，将钱枫养成了这样。

可是每次看着钱枫，无一例外，小女儿的虚弱模样，还有他们幻想的小女儿长大后的模样，总是会出现在面前，他们就没办法狠心。

所以，钱枫怨他们也是应该的，他们的自私和不忍心，却让钱枫养成了这个样子，说起来还是他们错了。

钱爷爷心里想着，就这么看着钱奶奶，一直到天亮。

...

钱奶奶是到是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的，硬生生被疼醒了。

也是，任谁晕倒之后被拉开了口子，第二天麻醉过了之后，都得疼醒。

“醒来就没事了，但是这些天病人一定不能在生气了，情绪也不能太激动，要不然血管伤口撕裂，还是有大出血的风险。”医生在钱奶奶醒来之后，做过检查，在病房外面和钱川交待道。

“好。”钱川认真听着，点点头。

送走医生后，钱川踉跄了一下，直直地坐在了病房外的椅子上。

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钱川稳了稳情绪，这才再次起身准备推门进去。

“老二来了没？”钱奶奶从醒来之后，就只看到了钱爷爷和钱川，哪怕是被钱枫气进了医院，去鬼门关哪里转了一圈，可一开口，下意识询问的还是钱枫。

钱川推门的手一顿，紧接着又听到钱爷爷道：“没来过，你别担心他了，你先关心关心自己吧，都动手术了，老二那里等你病好了再说！”

钱爷爷尽量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没那么难看，但是一想到就是老二把自己老伴气成现在这个样子，钱爷爷心里对钱枫的愧疚和自责全都被压制住了。

“不问了不问了，都是我的错啊，我的错啊，这都是惩罚，惩罚啊。”钱奶奶情绪很低，说话慢慢地，一下子苍老了很多。

钱川这个时候才推门进去，“先吃点东西吧。”

这是钱妈妈上午送过来的，但是钱奶奶一直没醒，钱爷爷基本上没怎么吃，钱川被钱妈妈看着吃了些，又被盯着把药吃了，钱妈妈这才回去。

“老大啊，妈..”钱奶奶看到钱川跟着医生出去，现在提着饭回来，心头一热，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钱川像是预料到了一般，点点头，“别想那么多了，先把病养好，医生交待了不能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好好好。”钱奶奶脸色苍白，但是和刚刚那个低落的状态又强一点。

钱川自从成家之后，对钱奶奶的态度就只剩下了尊敬，毫无亲切。

但现在，钱奶奶终于听到了大儿子久违的关心，心里更酸了。

真的都是自己的错啊，怎么就能这么糊涂。

钱奶奶在钱川的喂饭之下，强忍着不舒服吃了一碗饭，吃完之后就又睡下了。

钱枫一直都没出现过。

但是现在钱奶奶的身体重要，大家也都下意识的忽略这个问题，生怕再引起钱奶奶的情绪起伏，耽误病情。

而钱奶奶也真的没有再问过，只是在医院住着的这几天，总是不自主地看向门外，那样子，大家都心知肚明是为了什么，但是谁都没有戳破。

钱川也知道，但是他还是一如开始一般，尽心照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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